据说本来有个年轻男孩和源伯住在同一间病房。他刚考取驾照就发生车祸,撞死了一个小孩,从此一直精神不稳,车祸过后都已经两年多了依然无法恢复正常生活。他是在家人同意下住院的。
有一天,他忽然连着消失了两晚,等他回来时已经失去记忆。而且,手臂上写的号码也不一样了。那个年轻男孩的手臂上写着Level7。
失去记忆的男孩几乎变得跟幼童一样,源伯必须从怎么拿筷子开始教起。然而,过了一阵子,源伯才恍然大悟:男孩变得动作迟钝、笨手笨脚,并不只是因为失去了记忆,而是因为他的左半身出现麻痹。
男孩丧失记忆后没多久,家人就来接他,办了出院。源伯一边发抖一边笑着说:“那才真正是名副其实的‘不愉快的回忆全都忘光了’。”
不管怎样,总之接下来我们决定执行把孝带出友爱医院的计划。哪天行动虽然还不知道,但我打算全力以赴。
包裹内附上的录音带,是和源伯谈话的录音记录。如果我们没回来,请你拿着这份手记的复印件和录音带去找东京的报社。
我相信应该不至于有这种情况,我们一定会回来。
所以,我就不说告别的话了。
祐司
祐司念完复印件后,周遭陷入沉默。很长一段时间,没有人开口说话。
最后三枝猛烈地打了一个喷嚏,吓得另外两人跳起来。
“抱歉。”他说,“怎样,疑团解开的心情如何?”
祐司垂眼看着手上的复印件。
“看来我们好像是潜入友爱医院后被抓了。”
“应该是吧。”
“为什么我们没有直接被关在医院里呢?”
三枝笑了。
“或许猛藏也良心发现了吧。”
“不,不对。”祐司摇头,“站在猛藏的立场,是怕如果随便把我们扔进去,万一被人察觉就糟了。我们不就察觉孝在那里了吗?就算自以为防范得滴水不漏,那里毕竟有八百个活生生的病人,根本不可能完全防止消息走漏。经过那次教训,他大概发现友爱医院也不见得安全了吧。”
“好吧,那现在……”三枝站起来。他变得一脸严肃,太阳穴的血管都浮起来了,这应该是因为紧张而非愤怒吧,祐司想。
“我们该去收拾村下猛藏了吧?”
39
真行寺悦子踏上潟户这个地方,才想起这里就是幸山庄命案的案发现场。在电视上看过无数次的景色,此刻就在窗外飞驰而过。
“真是个可怕的案件。”义夫说。
悦子点着头,心里忽然有种不祥的预感。小操被移送到发生过那种可怕案件的地方,她身上到底出了什么事?
从窗口看出去的景色美得不可方物,甚至让她原本疲惫困倦的脑袋清醒了过来。由于他们在天亮时抵达,站在高处俯瞰,正好看到朝阳从水平线彼端升起。她把在后座睡觉的由佳里也叫醒,让她看窗外。
金色的曙光渲染海面,光芒逐渐汇集,最后形成一弯光辉的弓形。如果天天看着这幅景象,说不定再也不会相信什么地动说①。在这里看到的太阳,只是照亮天空的装饰品。
三枝交给义夫的纸条上,用棱角分明的独特字体交代了各项事情。
首先,最重要的是能够救出小操的时间。上面写道,应该是今晚十点左右。不过,也许会提前或延后,所以从九点半起,就得把车停在指定地点等候。他说的“指定地点”是潟户友爱医院背后的杂树林。旁边好像就有医院的“四号便门”这个出入口,他还附上简单的地图。地图下方写着之前见面时他再三叮嘱过的话:“总之,你们什么也别问,一旦救出小操,就立刻离开那里,折返东京。详细情形改天我一定会解释。”旁边还画线特别强调。
如果按照纸条上的指示,等到今天下午再来潟户町也来得及。可是,悦子早已急得坐立难安,而且白天路上可能会塞车,再加上义夫也表示最好先去潟户町和友爱医院侦察一下,因此真行寺一家人半夜就从东京出发,来到潟户。
潟户町似乎都位于斜坡上,坡道特别多。在东西狭长的镇中央有个私铁车站,繁华街也集中在车站四周,可以在一早就开门营业的咖啡店先吃点简单的早餐。
慵懒地送早餐过来的女服务员出乎意料地亲切,告诉他们附近就有不错的旅馆。
“请问潟户友爱医院在哪里?”①太阳静止于宇宙中心,地球绕着太阳旋转的说法,强调以太阳为宇宙中心。
听到义夫的问题,女服务员打开窗户,伸出粗臂指向镇西的高地。
“你看,就是那个。”
朝阳照耀下的建筑物,悦子觉得“简直就像个要塞”。就建筑物的大小来说,窗子少得可怜。由于周围没有房子,一眼便可看清医院围着高高的警戒网,简单把高地用推土机推平做成的红土停车场上停放着数辆车。
女服务员告诉他们:“如果要带病人去,挂号处八点半才开门哦。”语气就像告诉他们公交车发车时间一样理所当然。
悦子想起幸山庄命案在报端喧腾之际,常有人说这个镇是靠友爱医院支撑的。也曾听说,发生凶杀案的别墅区本来广受期待,盼望能因此改变这个镇的性质。
“案发后,别墅区怎么样了?”
女服务员好像吃到什么酸东西似的皱起脸。
“别提了,了无生气。高尔夫球场还算好,度假饭店就门可罗雀了。别墅推出后也找不到买主,就连原先订购的买主好像也全退掉了。”
那也难怪,这是人之常情,她想。付出大笔金钱,买下别墅或是来度假饭店住宿,就是想要逃离压力。既然如此,当然不可能故意选择一个会造成另一种压力的场所。
在女服务员推荐的旅馆要了房间,一切安顿就绪已是上午十点左右,由佳里立刻又钻进被窝。
“你答应过的,爸爸。”悦子深深坐进窗边的椅子说,“关于那个三枝的事,快告诉我。”
义夫在床边坐下,看着由佳里熟睡的模样点头。
“悦子,十八年前,新日本饭店的火灾,你还记得吗?”
她略作思索,想了起来。麻布那场饭店大火,罹难者高达四十一人,死伤惨重。
“嗯,我记得。”
“事实上,你妈妈也是那场火灾的房客之一。”
悦子瞪大了眼睛。
“这我还是第一次听说,我都不知道。十八年前,我已经十六岁了。妈妈如果受了伤,我应该会立刻察觉才对。”
“她没有受伤。因为她在千钧一发之际获救了。”
“可是……噢,不过,那我为什么不知道这件事?”
义夫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拿捏时机,仿佛正把回忆放在看不见的天平上,等待指针停止晃动。
“那个姓三枝的男人就是你妈妈的救命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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