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琴声_米克尔·圣地亚哥【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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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我感到有些头痛,仿佛脑袋里有个重物。我想起了那些药,于是起身拿起盘子和报纸去厨房吃药。

  过了几个小时,我来到花园,身旁摆放好从杜兰杂货店买来的那些小玩意,准备开始干活。这时我看到里奥在岸边跑步。他也远远地看见了我,朝我挥舞手臂。

  特雷莫雷海滩长约两英里,所以里奥一般跑三四个来回。这是他的基本练习。一天早上,我还记得当时自己坐在钢琴前,看到他面对着大海脱下衣服。那是一个二月的晴朗清晨,大海仍像半液体状的浮冰。里奥·柯根纵身跃入大西洋的海浪之中,我差点以为他要自杀而报警。

  “什么呀!这对血液循环很有益,您也应该试试!” 几天后,我从镇上购物回来在湿地碰到他时他对我说。

  这些事情起初都让我认为里奥和玛丽是一对奇怪的情侣,他们似乎没有孩子,没有工作,只顾享受高质量的生活。此外,尽管他们年龄不小,但都保持着令人羡慕的健康体魄。所以我以为他们是百万富翁或者外国人,但他们归隐的生活方式和他们布置简单的房子又似乎与这个想法相悖。

  我搬到这里两个星期后的一天,他们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手里拎着一篮甜点和一瓶葡萄酒。“欢迎新邻居!”他们说着,径直走进我的客厅,我不得不承认最初我表现得的确有些冷漠。我到这个地方是为了专注于工作,所以担心这些话多的邻居会每天早晨出现在我家门口找我聊天。然而情况正好相反。我住进来的第一个月麻烦不断。家里的锅炉坏了,房间像冰窖一样,所以有些晚上我只能下楼睡在壁炉旁边,裹着被子和毛毯。虽然中介公司已经派人来修理,里奥还是提出要帮忙瞅瞅,他仔细检查我家里的电路,还借给我一台汽油发电机。

  渐渐地我开始习惯了每天都见到他们。这不难,我要么早上看见里奥沿着海滩跑步,要么我们的车开过泥炭地时会相遇,再或者我们同时在城里购物。此外,一个月的生活足以让我明白周围有邻居的重要性。冬季的时候整个海滩呈半荒漠的状态,而特雷莫雷海滩又是半岛上最偏僻的地区之一,里奥和玛丽是方圆数英里内唯一的人类。这并不意味着我胆小或多疑,但孤独地住在这个地方,和邻居们搞好关系也不是一件坏事。

  我搬来一个半月后的某一天,我在费根酒馆再次碰到了他们,我们很快就坐在同一张桌上。我们聊得很愉快,里奥和我都喝高了,玛丽开车带我们回家。最后我们三人喝光了一瓶尊美醇威士忌,又唱又笑,直到我在他们家的沙发上昏睡了一整夜。我觉得应该是从那时起我们成了好朋友,随时都可以拜访彼此。

  “邻居,你需要帮忙吗?”他气喘吁吁地说。

  “也可以呀。”我说,虽然约翰·杜兰给我讲了好些如何开始修复栅栏任务的建议,但是我知道里奥更加有经验,“我请你喝啤酒。”

  “好的,借我一件干的衬衫吧,小伙子!我快被晒化了。”

  “首先需要打磨一下,”他说,“可得认真打磨,否则以后油漆不服帖。”他给了我一张砂纸,并让我负责栅门左侧的栅栏,他则负责另外一半。我算了一下,大约有四十片,我觉得尽管时间比较紧张,但我们可以在天黑前完成这项工作。但显然这只是我的估计。

  太阳逐渐变成橙色缓缓接近大海时,我才打磨完三片栅栏,而里奥已经打磨了八片。四个小时内我们总共只完成了十一片!坦白地讲,这并不像修剪草坪一样有趣。我对里奥说今天就到这里,并邀请他和我一起喝冰啤酒。

  平静的海面吹来温暖的微风。地平线被刷成橙、红、蓝、黑四色。我搬出两把椅子放在花园里,拿出三周前在德里的比利时啤酒商店买的四瓶罗斯福啤酒。我们坐下来,脚踏在草地上,映着夕阳的光辉干杯。医生嘱咐我别喝酒,见鬼去吧!我就破例一天啦!再说那些该死的药好像也没起作用,倒不如喝一口,或许有帮助呢!

  随着第一瓶罗斯福啤酒下肚,我们的身子逐渐暖和起来,开始无话不谈:经济危机、欧元、美元、奥巴马……里奥不是狂热的爱国分子,并不像那些美国—爱尔兰人一样在家挂美国国旗,夏天玩棒球。他公开批评美国在伊拉克和阿富汗的军事行动,并且为美国在“9·11”事件后进入“黑暗时代”而感到痛苦。他告诉我在海湾战争之前两个月他在科威特丽晶酒店工作,“侵略使那座城市变成一座监狱,不过我很高兴是布什指挥部队。”他还讲了很多关于酒店的故事。他的大部分时间都在酒店度过,各种各样散落在世界各地的酒店:拉斯维加斯、阿卡普尔科、曼谷、东京等十多个地方,虽然我没有完全记住。当你以为他已经讲完所有的奇闻轶事,他又会起个头,给你讲述一个新的故事。 “这块布丁让我想起了在曼谷尝过的毒品”,“我只为丢失一辆汽车哭过一次,是离开布宜诺斯艾利斯的时候”。

  他从事过一个经典又浪漫的角色——“酒店侦探”,如今只有大型酒店还保留着这份职业。大多数的酒店,他说,会雇佣没有固定办公地点的安保公司来做这项工作,但高级酒店仍在内部保留着这项职能。

  你永远不会对他的故事感到厌烦,而他总会有全新的故事讲给你听。

  当太阳沉入大海的时候,我们喝掉了剩下的两瓶酒。里奥说,他得趁玛丽举着扫帚来找他之前赶回家了,他邪恶地看着我,说:“嘿,都是因为你我才喝醉的,那我可以借着酒劲问你一件很私人的事情吗?”

  “说吧里奥!”我笑着说,“因为都是我的错。”

  “你和朱迪怎么样了,仍然是‘不一般的朋友’吗?”

  “是啊,” 我揉揉眼睛,“是的,我们还是这样。”

  “但你准备什么时候正式跟她在一起呢?”

  我微笑着看着他。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跟我提朱迪的事,并且还告诉我,在他那个年代如果真心对一个女人感兴趣就不应该偷懒,如此这般。

  “我跟你说过了,里奥,现在时代不同了……”

  “啊,是的,我知道! ”他揉揉太阳穴,“我想起来了,你跟我说过。但是每当我看到你们在一起,我就会对自己说‘这两人真般配’!瞧我这个唠叨的老年人,好的,我不提了。”

  “没关系的,”我说,“我喜欢听你发表意见,但现在的情况是我们两个都不想严肃对待这件事。”

  “我完全明白了,皮特。”

  “你说得对,她是一个完美的女人。”

  “是啊。”

  “是的。”

  我们沉默了一会儿。海浪轻轻地在橙色的天空下拍打着岸边,海面像着了火。

  “我真得走啦,要不然玛丽该用扫帚打我了。明天我们继续修栅栏?”

  “你想来的时候来就可以,我很感谢你的帮助,但不能以此对你发号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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