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会转告他的,有点额外的动力总是好的嘛。”
我转身走向走廊尽头,正打算敲杰普的门问问看问题是否已经解决了,突然瞥见有什么东西掉在书架前面的地板上了。原来是一张剪报。
大概是我翻书的时候从某本书里掉下来的吧,又或者是被卷在那幅画里面的……我捡起来仔细看。这是半张报纸,可以看出是被人悉心剪下的,从报纸的一边可以看到东方文字的广告片段,另一边剪得很平整,可以看到一则新闻:
2004年12月14日,东京
东京湾附近飘着一艘无人帆船。
初步断定船员是一对定居在东京的美国夫妇,目前已在一起绑架案中遇难。
吉姆·雷恩斯福德,东京。
救援大队于星期二中午在距东京市区50英里的东京湾附近发现一艘漂浮的帆船,上周当局确认其失踪,救援直升机发现船上空无一人,整个下午都在搜查船上那对定居东京的美国夫妇。
船长29英尺,于周日下午两点起宣布失踪。码头工作人员报告称这艘帆船在“没有提交超过一天航行备案”的情况下出航时间已超过一天。
一位渔民向海上救援警察报告说有一艘帆船漂浮在海面上,下午证实就是“愤怒号”,随后警方通过备案登记册查到了该帆船的驶离港。
虽然不能明确船员失踪的原因,但从东京湾这两天良好的天气情况以及海警对船只的初步分析来看,目前已排除海上事故的可能性。初步判定为一起绑架案,其他细节并未透露,但警察说他们“仍必须彻查船只,如果是海盗所为,那么接下来一定会提出赎金要求……”
卫生间水箱的哗哗声把我惊醒,我连忙把报纸对折起来,塞到书背后放那幅画卷的地方,暗自希望报纸原本就是从那里掉出来的。我把手背在身后,等待杰普从洗手间里面出来。
“我好了,爸爸!”杰普说着走出洗手间,脸上洋溢着无限轻松和满足的表情。
我还没从刚才的新闻中回过神来,敷衍着给了他一个祝贺。
回到餐桌上,我尽量掩饰刚才发生的事对我造成的冲击,但是还是显露在脸上,被朱迪发现了。她在桌子底下掐了一下我的大腿,小声问:“你怎么了?”我朝她笑着摇摇头。一小时后,我们三人都开始哈欠连天,于是决定回家。
回到海边的房子,杰普和贝阿特丽斯抱怨说床太凉了。的确,一周前铺好的毯子和床单已经变得潮湿,所以我下楼给他们准备些热水袋。在我拿着热水袋回到房间的时候,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地睡着了。我把热水袋放在他们脚下,坐在杰普床边上看着他们。
我看了看表,已经过了午夜。从理论上讲我也应该累了,前一天晚上没有睡好,今天一路从都柏林开车回来,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后,我本应精疲力竭,然而奇怪的是我却没有丝毫困意。
我走到客厅,坐在沙发上打开苹果电脑,打开谷歌主页,输入以下几个词:
“布兰查德”+“柯根”+“东京”。
我在找什么?一种关联吗?试图确认一个奇怪的理论吗?
……一对美国夫妇居住在东京……
如果比想象的更简单呢?也许那对美国夫妇是“另一对”呢,是他们的朋友或熟人?呃,对了,你记得里奥在他的故事中提到过东京吗?
接下来的两个小时,我都全身心投入到在网络上用不同的词语组合进行搜索——“布兰查德”+“柯根”,“东京”+“骚动”+“柯根”,“帆船” +“柯根”,“失踪帆船” +“东京” +“里奥·柯根”+“玛丽·柯根”……但并没有搜出实质性的有用信息。
在加州纽波特海滩有个叫理查德·柯根的人,他拥有一个帆船出海的个人网页。我还发现一对居住在马提尼克岛的布兰查德夫妇,一个40多岁的男人和一个年轻的女孩,出现在多张加勒比海上帆船的照片上。但没有一张照片里的人像里奥或玛丽。
搜索引擎给我列出了名叫里奥·柯根的几个人,但他们都不是我的那位邻居。有一位里昂的画家,还有一位纽约的律师。我点击他们的Facebook和LinkedIn的个人资料图片,没有一人(至少在我浏览的前100或200条中)有一丝一毫地像我的邻居。玛丽的情况也是这样。结果并不令我感到意外。现在许多人避免将自己的个人信息泄露在网上。
我结束了对邻居枯燥乏味的搜索,开始搜索自己的信息。“皮特·哈珀获得英国电影和电视艺术学院奖最佳配乐奖”,这是两年前了……“皮特·哈珀被列入现代作曲家名录”,这也是该死的两年前的新闻……最后,我搜索“克莱姆”,让我吃惊的是她居然注册了Facebook账户,上面展示着她和尼尔斯近期的美好旅行,和我在一起时,她却从来没有这样过……难道我给她丢脸了吗?
突然一张照片跳入眼帘,照片的背景是热带海滩,可以看到热带主题的鸡尾酒,他们在正中间亲吻。这让我愤恨、嫉妒,我感到自己受伤的虚荣心在胃里翻江倒海,索性合上电脑走上楼。我扫了一眼孩子们的卧室,杰普已经移动了位置,贝阿特丽丝姿势没变,睡得正酣。你甚至可以在她的可爱的肚子上用纸牌搭一个小房子,第二天早晨一定会安然无恙。刷过牙后,我倒在床上,盯着屋顶发呆。我想跟里奥谈谈关于油画和剪报的事,我可以说自己是偶然发现的(事实上也的确如此),但转念一想这未免也太过荒谬。画妥善地保存在书架里,是我有意翻看的。这就好比我承认自己翻看他老婆装内衣的抽屉,友谊一定会戛然而止。所以我决定闭嘴。也许我可以以另一种方式来谈论此事,又或许事实上这一切都不重要。
想着想着我就睡着了,做了一个梦。
梦里出现了一个繁星满天的晴朗夜晚,我在客厅里弹奏钢琴,窗开着,大海的声音传进屋,与音乐完美融合。
那是一段非常棒的旋律,我也不知道灵感来自何方,但可以肯定的是它是这很长一段时间我能谱出的最好的曲子了。我的手指漫步在钢琴上,准确地弹奏那段仿佛已经练习了多年的陌生旋律。旋律发自内心,流入指尖,我想:我终于又回来了!我应该把它写下来,不能忘了……但我又如此地确定,弹奏的旋律来自我的内心,绝不会被忘记。
我应该打电话告诉帕特,就算是吵醒他我也不在意,他应该会非常高兴听到我说皮特·哈珀又回来了。我的双手和我的思想重新做回了朋友,我的小工厂又开工啦!我觉得自己再也不会重复那些沉闷的下午,因为我再次找到了灵感的源泉。
但随着旋律的推进,有一个键突然哑了。它只能发出一个沉闷的低音,像一把锤子击中手指的声音。
接下来又一个键坏了。
咚,咚,咚。
我低头看向琴键,发现键盘上鲜血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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