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琴声_米克尔·圣地亚哥【完结】(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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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挂掉电话,那句“继续自我治愈”在脑海里回荡。

  但的的确确是这样啊,我能骗谁呢?我不敢见亚历山大·威尔士,因为我不再相信自己。帕特知道,福克斯和BBC也知道,所有人都知道。皮特·哈珀已被一拳击中下颚以至于无法咬合,他丧失了如虎般的眼光。我写了一些曲子,听完后自己将它们扔进垃圾桶。其实从心底里我应该感谢帕特,他拿自己的名声继续同我游戏。

  一篇写演艺圈的博客几个月前如此描述我:“他带着与福克斯的约定消沉半年,‘进步’令人惊叹。据说他只能写出将丛林中的声响与小提琴琴声混合的样曲。离婚对他打击颇深,我不认为他已经放下了。”

  在过去的三个月里,我的创作生活充斥着极度痛苦的尝试和否定,我变得极度狂躁抑郁。某天晚上,我创作了自认为标志着创作转折点到来的精彩旋律,但到了第二天早上我再听的时候,突然觉得令人作呕(打个比方,但至少有几次是真的)。我绝望地从钢琴旁起身,为了避免自己情绪失控,就用酒精来麻痹自己。我走出门,顺着特雷莫雷海滩的岩石散步,一路上寻找着螃蟹,心里暗暗希望一个突如其来的海浪能结束我的伤痛,抑或是沿着陡峭的海岸散步,一直走到莫纳汉修道院的废墟,与上帝对话,羞愧地乞求他给我指条路。大多数时候我出门只是为了修剪草坪,可以说,这是我修行生活中最主要的娱乐方式了。我的草坪非常精致,可同白金汉宫的媲美。

  洗完澡,刮了胡子,我换上干净的衬衫和牛仔外套(我常常喜欢穿着T恤和牛仔套装出门),拿上那天上午在“安迪家”买的智利红酒,关上房里所有的灯,朝门口走去。钥匙就挂在门上。我取下钥匙,随手揣进裤子口袋里。手触到门把的时候,我透过金属感到一股来自黑夜的冰冷。迎着外面的风,门不停地摇晃着,在我的手指间颤抖。

  当时,事情就这样发生了。自那时起我便无数次地回想起当时的情形。

  别出门,今晚。一个声音对我说。

  闻声不见人。那声音像是藏在我耳中的鬼魂发出的,又像一阵风吹过掀起的沙沙声,又似乎来自我身体里的某部分。别打开门,今晚别……我的手悬在门把上,双腿似乎迅速冰冻,随后融化在小石砖铺成的地面上。

  我转头向客厅的黑暗中望去,一道闪电划破远处海洋的上空,一瞬间,客厅被照得透亮。当然,一个人都没有。那个声音不是什么鬼魂发出的,是我的,从我自己的脑子里发出的。

  这就是你所想的吗?是上次那个声音?再一次出现了吗?

  这是我人生中第二次听到这种声音。上次听到的时候,它是如此的清晰……

  见鬼!上次只是因为害怕,就像那天晚上一样。别孩子气了,皮特·哈珀,世上根本不存在那种东西……

  但是,上次你没有充分理由吗?

  “走吧!别像小孩儿似的。”我站在空旷孤寂的门厅里,大声说。

  于是我关了灯,走出房间,重重地关上门,似乎是为了吓跑某个鬼魂。

  2

  我驱车行驶在沙丘上,穿行在风雨和沙砾中,一直开到将我家与里奥和玛丽家分隔开来的小山山顶。当地人管这座山叫作“比尔之齿”,以纪念当地传说中的走私者。据说,这片海滩曾是二战“凯瑟琳计划”期间纳粹为爱尔兰共和军卸载武器的海滩之一。如同克兰布朗镇其他所有流传的故事一样,这段历史既没有被史书记载,也没有被人们否定。于是,它自然而然地成了一个“信不信由你”的故事。

  一棵扭曲的老榆树——干枯交错的枝丫诉说着几百年来风沙的侵袭——是茫茫沙丘中唯一的标志。再远一些,可以看到一个十米高的小悬崖,缓缓向海滩倾斜。那里也是道路的分叉点:一边是通往克兰布朗镇的湿地;另一边则是通往矗立在海滩尽头仅有的两栋房子,左边住着皮特·哈珀,右边住着里奥·柯根和玛丽·柯根。

  我停下车,逗留了一会儿。在夜晚的黑暗中,依稀可见白如绸缎的浪头拍打在海滩上。远处,一道道闪电开始在海面上聚集。漆黑的海滩上没有灯光,只有偶尔闪烁的金色的灯塔,在遥远的岬角上追逐着暗夜。

  五分钟后,我看到了柯根家的灯光。他的房子也建在海滩的尽头,一块黑黑的厚石板标志着柔软的沙滩与尖锐危险的暗礁的界限。房屋的结构也是紧凑型的,还进行了拓宽处理(里奥跟我坦白,这同样也是采用了不合法的建造方式),以便建造一个与厨房相通的车库。

  我将车停在围栏外,旁边停放着一辆我从未见过的福特旅行轿车。我朝房子走去,雨滴像子弹一样砸在我身上,同时夹杂着恼人的沙砾,如同成千上万根针扎进皮肤。里奥一定是看到了车灯,他带了伞出门迎接我。

  他个头跟我一般高,运动员般健硕的身体,对于一个60岁的人来说这着实令人羡慕。他的下巴很尖,白发剃成寸头,脸上总是挂着一副灿烂的笑容。他沿着花园的石子路朝我跑来,一路闪避着水坑。我们在路中间相遇,拍打肩膀以示问候。风呼呼地刮着,我们朝家里跑去。

  “还以为你不来了,”我们一跳进屋檐下他便开口说,“就下这么点儿毛毛雨。”

  “是呀,”我说,“只是夏日里的雷阵雨嘛。”

  我们朝地平线望去,眯着眼睛阻挡沙子。暴风雨的前端离海岸只有五六英里了。海面上开始出现了闪电。

  里奥抓住我的手臂。

  “我们快进去吧,要不待会儿得成落汤鸡了。”

  里奥和玛丽的家布置得非常温馨,乡村风格的装饰丝毫不显得奢华。房里放置了一台大电视,一架玛丽用来学习弹奏的立式钢琴,还有一个小型图书馆,陈列着旅行书籍和大量的照片。斗橱和书架上挂着用蜡笔和水彩画成的爱尔兰风景画,画上可以看到玛丽的签名(“M.柯根”)。我也有一幅这样的画,是几个月前玛丽送我的,现在挂在壁炉上方。

  我一进门玛丽就来迎接我了。她身材瘦高,谈吐优雅。我一直觉得她出身名门望族,直到她告诉我她的父母在内华达州从事批发贸易的工作。她和里奥非常般配,她也像是与魔鬼达成了永葆好身材的协议。有一次,我的好朋友朱迪·加拉格尔甚至开玩笑说他俩可能是吸血鬼。因为玛丽的皮肤比29岁的朱迪的皮肤还好。毫无疑问,玛丽在年轻的时候一定在镇里拥有超高的回头率(有的男人甚至为她扭断脖子)。

  今晚,奥洛克夫妇——弗兰克和劳拉也在宾客之列。他们在主街开了一家经营鲜花和手工艺品的商店。玛丽最近和他们交上了朋友,而我只是在镇上见过他们。里奥跟我坦白说他们有些傲慢——“总是夸夸其谈,毫不避讳地贬低镇上的居民,好像自己不是这些人中的一员”——但他也承认,有时候你不得不努力社交,尤其是在这个冬天只有150户住户的克兰布朗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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