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琴声_米克尔·圣地亚哥【完结】(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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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玛丽拍了拍他的后颈,之后便亲吻我额头道别:“好梦,皮特。”

  那天晚上电流一定仍在我的血液里流淌,我彻夜难眠,头也开始疼起来。

  我在床上辗转反侧,脑海最深处仿佛传来时钟嘀嗒作响的声音。我独自一人待在病房里,静静地听着门外传来的抱怨声、护士的脚步声、另一个房间的电视声。已经很久没在医院过夜啦,我想。还记得最近一次是什么时候吗?当然了。

  我只是有点晕。

  我的母亲迪尔德丽·哈珀晕倒在购物中心的一家鞋店里,几个人扶她坐起来。随后我父亲把她送到了急诊室。当我搭上阿姆斯特丹—伦敦—都柏林的飞机时,她仍待在观察室里。“她说没事的,只是有点头晕。”爸爸说。听他这么说,我以为我们午饭前就可以回家了。

  什么事也不会有的。

  那个52岁的漂亮女人有一头栗色的头发,脸上的笑容能一扫人心中的阴霾,就连医生让她住院做一个全面检查的时候,她也保持着那样的微笑。

  于是我听到与我那天晚上出门前同样的声音:跟你母亲告个别吧,皮特。记住她现在的样子,那身裙子,那淡红色的头发。记住她的包,还有她褐色的鞋子。

  她望着我的眼睛,眼眶里噙满了泪水,但始终强忍住,没有落下一滴。泪流满面的是我的父亲,当然。她念叨着也许当天下午回家,或者第二天上午,然后朝病房那扇塑料门走去。可是,那扇门却将她永远地关在了里面。此后的日子里,她被一张病床和无数的插管奴役,甚至连头发也被全部剥夺,但笑容依然那样灿烂。两个月后的一天,上帝终于带走了她。从此以后我们幸福的家庭不复存在,父亲像丢了魂的木偶,而我,我的心被撕开了一个窟窿,永远无法愈合。

  几滴酸楚的泪水不知不觉间淌了出来。天就要亮了,我渐渐入睡。后来我做了一个梦,梦到了母亲。她带着一副受到惊吓的表情,像是要警告我什么,但我始终无法听懂。

  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头依然很疼,我吃过早饭,医生经过,便问了我关于疼痛类型的问题,“持续的疼痛还是像心脏在头里跳动?”

  “确实是,”我说,“像脉搏一样跳动。”

  “嗯,哪个部位疼?头前面还是后面,单侧还是整个头部?”

  我回答说是“里面”疼,但感觉左边更疼一些。“看东西有重影吗?眼冒金星或者流泪出汗吗?”一边问着,医生一边给我开了一些药,“早中晚各两片,饭后服用。如果两周后头还疼再过来。一周之内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不要开车,忌烟酒。”

  “那性生活呢,医生?”

  “除非万不得已。”

  “但那就是我目前最需要的。”

  电话显示有朱迪的未接来电,我猜玛丽和里奥已经把我的事情广而告之了。

  我回拨过去,响了几声后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朱迪温柔活泼的声音,每句话的末音一如既往,略显沙哑。

  “霍利亨夫人商店,请问您有什么需要?”

  “您好,我刚搬到镇上,想请问一下哪里可以租到成人电影?”

  电话那头朱迪扑哧一笑。我完全可以想象她无聊地坐在前台后面的样子:捧着一本厚厚的书,沏上一杯瑜伽茶(黑莓、人参和其他奇奇怪怪的东西混合而成),总之烟雾缭绕。

  就在几个月前,霍利亨夫人商店成了克兰布朗镇最引人注目的建筑。玫瑰色的房顶,黄色的窗栏上面装饰着鲜花、飘带和小铃铛,窗台上摆放着一尊尊小佛像。这栋建筑的一楼就是霍利亨夫人商店,过去主要是为夏天来避暑的游客提供方便,到了冬天就成了药店、书店和玩具店,同时提供影碟出租服务。但是两年前霍利亨夫人退休了,新来了一位年轻活泼的朱迪·加拉格尔小姐,在这家商店——甚至整个小镇——掀起了一场小小的“革命风暴”。现在这家商店也是瑜伽训练营(每周由朱迪小姐教两节课)和针灸按摩沙龙。此外,这里也逐渐成了妇女们的活动中心。在此之前,妇女们只能在狭小的圣迈克尔教堂后厅组织筹划去贝尔法斯特或者德里,甚至伦敦(这让男士们几天内都提心吊胆)购物,或者筹备一些文娱活动,比如七月的“克兰布朗露天电影节”。如今有了新的活动中心,那些妇女别提有多兴奋了。

  除此之外,朱迪还把二楼进行了改造,往里面放置了几张双层床,供背包客住宿(去年这家店出现在了最著名的旅游指南书《孤独星球·爱尔兰》里),也可供来费根酒馆即兴音乐会的钢琴弹奏者住宿,那些在邓洛伊仅有的两家旅店没有找到住宿而灰心丧气地路过这里的游客,也可以找到过夜的地方。

  另外,朱迪还是整个多内加尔最大的DVD收藏家。

  “呃,我们这里的成人片很多,您喜欢动物还是马戏团表演?或者来点捆绑的?”

  “噢,都可以,但是你们有关于蔬菜的影片吗?您知道吗,我住在一个小镇里,附近有一大片菜园。”

  “行啦皮特,”朱迪又笑了,“你太坏了!玛丽已经给我打电话了,我现在都知道了,你昨晚为什么不给我打电话呢?”

  “我不想让你担心,想着你一定在旅店忙。再说我也没有想象中那么严重。”

  “混蛋,皮特。这就像飞机失事后死里逃生一样,我可以不管那些德国人而是到医院看望你的。你好些了没?到底怎么回事?”

  “实际上我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我又回想起了蓝色的旋涡……“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但是我觉得现在没事了,只是头有点疼,医生给我开了药,说是几周后就好了。”

  “玛丽说你身上没有伤痕,只是有一些皮肤灼伤。”

  “是的,像一个巨大的文身。我觉得还挺好看的,等我好了后我可以考虑文一个。说真的,你昨晚错过了一顿大餐,还错过了奥洛克夫妇。”

  电话那头传来嘲讽的咯咯笑。

  “是呢,我听玛丽说是他们发现你的。幸好我没去吃饭,要不然劳拉会迅速完成她的特殊任务,说不定咱俩现在都有几个私生子了呢!她盘问了你一晚上,是吧?”

  “几乎是,”我答道,“我进行了一下小小的抵抗。”

  “你也这么认为!”她笑着说,“嗯,需要我来医院拯救你吗?”

  “当然了!医生已经给我开了药,今天下午要赶我出院呢。”

  “给我几个小时,那些德国人正在洗澡,吃完早饭他们就离店了。我忙完旅店的活儿就来接你,你能坚持到那时候吗?”

  “没问题。”

  “好,那我先挂了,机智的皮特!”

  两个小时后朱迪来到医院门口接我。她从她绿色的沃克斯豪尔汽车里跳出来,双手环抱住我。她正值29岁的美好年华,活泼、好奇、聪慧。牛仔裤凸显出她曼妙的身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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