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命基因(首席女法医系列之十七)_[美]帕特丽夏·康薇尔【完结】(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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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来擦干净。”他说,但她不给他。

  “有人没戴手套。”她用自己丝质上衣的褶边愤怒地擦着玻璃,“肯定是那个拆弹技术员。拆弹技术员是不戴手套的。她叫什么名字来着?安。她没戴手套。她把雕像拿起来挪开了。”她那语气就好像那个名叫安的拆弹技术员是破门而入的窃贼,“她还碰过我们公寓里什么东西?”

  本顿没有回答,因为他有自知之明。他知道在斯卡佩塔鲜少激动的时刻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她认为自己又闻到了那个包裹的气味,然后她闻到了威尼斯潟湖港湾的味道。浅浅的咸水和春日暖阳,她和本顿在科隆纳的码头爬出交通艇,沿着台基码头去圣奇普里亚诺。那里不允许游客参观工厂,但这并没有令她却步,她手拖着本顿经过一条装满了废玻璃的驳船,朝贴着“葬礼应答圣咏”标志的入口走去。他们走了进去,里面是一个放着焚化炉、有着粉刷成深红色的砖墙以及高高顶棚的露天地带,她请求看一场演示。手艺人奥尔多是个留着胡须、穿着短裤和拖鞋的小个子男人,祖祖辈辈生长在一个盛产吹玻璃手艺人的世家,家族血统不间断地延续了七百年,他的祖先从来没有离开过这座岛屿,族人不允许他们去潟湖以外的地方,否则就要处以死刑或砍掉他们的手。

  斯卡佩塔让他当场为他们做点什么,为本顿和她——这幸福的一对,想做什么任凭奥尔多喜欢。这是一趟特殊的旅程,一段神圣的旅程,她想铭记那一天,那一天的分分秒秒。本顿后来说他从来没有听到她说过这么多话,滔滔不绝地解释她是如何痴迷玻璃科学。沙子和碱石灰转变成既不是液体也不是固体的东西,但在它被定型为窗玻璃或花瓶后就不再流动,她用不太流畅的意大利语说。在它结晶后,就只有一部分自由震动体依然活跃,但模样已然固定。就算历经百年,碗依然是碗,史前的黑曜石刀口也不会失去锋利。原因几近成谜,也许这就是为什么她热爱玻璃的原因。除此外还有玻璃对可见光产生的反应,斯卡佩塔说。往玻璃里添加色素,比如铁、钴、硼、锰、硒后会呈现绿、蓝、紫、琥珀和红色。

  斯卡佩塔和本顿第二天回到穆拉诺岛来取他们的雕像,它慢慢在窑里退火,冷却,被装进泡沫包装里。她用手拿着它,将它塞进吊挂箱中。他们这趟本是因公而来,目的并非游乐,但本顿让她大吃一惊。他向她求婚了。在意大利的那些日子具有更深刻的纪念意义,至少对她来说是如此。当她情绪激动时,那些日子是她想象中的殿堂,她的思绪能退避其中。而此刻,当她将这个玻璃雕像放回到樱桃木茶几上时——那是它应该摆放的地方,她的殿堂坍塌了,被玷污了。她感到被亵渎了,好像她走进房间,发现有盗贼破门而入,他们的家遭到洗劫,面前就是犯罪现场。她开始四处踱步,看有没有其他东西放错了位置或不见踪影,检查水池和肥皂,看有谁洗过手或用过马桶。

  “没有人进过浴室。”她大声说。

  她打开客厅窗户,散除屋内气味。

  “是的。”她坚持道,“你肯定闻到了。气味像铁。你难道没有闻到?”

  “没有。”他说,“也许你只是在回忆自己闻过的气味。包裹已经拿走了,已经不在了,我们安全了。”

  “那是因为你没有碰过它,而我碰过。真菌金属物的气味。”她解释道,“好像皮肤接触过铁离子。”

  本顿非常平静地提醒她:她拿那个里面也许装着炸弹的包裹时戴了手套。

  “但我拿它时也许碰到了我手套和外套袖口之间露出的皮肤。”她朝他走去。

  包裹在她的手腕上留下了一缕芬芳,一种邪恶的香水味,像因为出汗,皮肤上的油脂散发出的脂类过氧化物,被酶氧化造成的腐蚀、分解。就像血,她解释道。那气味闻起来像血。

  “像皮肤上沾满鲜血散发出的气味。”她说,她抬起手腕,本顿嗅了嗅。

  他说:“我什么都没闻到。”

  “某种汽油混杂的东西,某种化学物,我不知道是什么。但我知道自己闻到了铁锈味。”她无法停止谈它,“那个盒子里有什么糟糕的东西,非常糟糕。我很高兴你没有碰它。”

  她在厨房里用洗洁精和水洗手,洗手腕,洗前臂,好像是手术前的擦洗,好像在去除杂质。她用高露洁产墨菲油皂来擦洗茶几,那个包裹刚才就放在茶几上。她大惊小怪,勃然大怒,而本顿则沉默不语,站在一旁静静看她,试图不去打扰她的发泄,试图表现得理解和理智,他的态度只让她更加气愤,更加憎恶。

  “你至少对什么作出点反应吧。”她说,“或者你也许根本不在乎。”

  “我非常在乎。”他脱下外套,“说我不在乎不公平。我明白这件事有多可怕。”

  “我看不出你在乎。我从来都不能。一直以来都是这样。”好像那个给她送来里面有可能装着炸弹包裹的人是本顿。

  “如果我发脾气是不是能让你好受些?”他冷静的面孔注视着她。

  “我去冲个澡。”

  她一边大踏步穿过大厅朝主卧走去,一边愤怒地脱衣服,把衣服塞进一个干洗袋子里,把内衣放进一个带盖洗衣篮里。她走进淋浴间,把水温调到能忍受的最高温度,水蒸气把那气味更深地蒸腾进了她的鼻孔中。那个包裹的气味,散发着火和硫磺的气味,在蒸腾的热气中,她在头脑中开始播放另一段幻灯片。费城,黑暗,地狱般的大火,一架架梯子伸进夜空,传来锯子在屋顶凿洞的声音,水从水管喷出的声音,一分钟十五加仑,像这样的大火要从卡车顶部引入主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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