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移到一边让我观看透镜。只见骨头表面微斜,好像水面结冰的微波,闪着亮光。斯特莱克电锯的振荡式刀口移动幅度不大,无法切割皮革,只适合切割能够紧压的坚硬表面,例如骨头,或者整形外科用的石膏模具。
“很明显,”我说,“骨干中央的横面切口是我造成的,为了取骨髓做DNA化验。”
“可那些刀痕不是。”
“绝对不是。”
“哦,也许我们运气不太好。”
骨头或软骨上的刀痕通常会彼此覆盖,除非是戳刺或劈砍。
“但乐观地看,骨头上有好几处误切点、一道相当宽的锯口,还有TPI[6]。”他说着调整焦距,我则继续握着那段骨头。
我和坎特尔相处一段时间后才对锅子有了少许了解。骨头是显现刀痕的绝佳表面,锯齿切割骨头时会形成一道凹槽或锯口。在显微镜下,可以从切割末端出口判断锯子是从骨头哪一侧切出,从齿痕的特征判断锯齿的数目和每英寸的齿数,从齿间距和槽宽判断锯子的种类。
坎特尔调整光纤灯的角度,使凹槽和粗植面更加鲜明。
“你可以看见刀的弧度。”他指着骨干上几个误切点,这说明某人把锯子压进骨头又立刻拔出换了另一个切入点。
“不是我,”我说,“至少我觉得自己没这么笨拙。”
“由于大部分刀痕都在这一端,我同意这不是你造成的。不管是谁,他必定先用了别的工具切割,因为振荡式刀锯无法切割皮肉。”
“那他用的锯子呢?”我问,我很清楚自己停尸间里的工具。
“锯齿很大,每英寸十七齿,看来应该是解剖用的圆形锯刀。我们把它翻过来瞧瞧。”
我照做了,他用光束照着骨头另一端,发现没有误切点。切口非常光滑,和另一端一样稍微倾斜,但在坎特尔敏锐的目光下并不一致。
“强力解剖电锯,大型切割刀锋,”他说,“切口呈多向面,因为刀径太短,无法一次切断骨头。切割者变换不同角度切入,技巧娴熟。锯口微微倾斜,切割出口很不明显。这一点同样显示切割者使用锯子的技巧极为高明。现在我要把光线调亮,看能不能看清楚它的谐频。”
他是指锯子的齿间距。
“齿间距为零点零六英寸,每英寸十六齿。”他计算道,“推挽式切割方向,锯齿类型是钢刃。我认为这一端是你切的。”
“被你逮到了。”我松了口气,“我认罪。”
“没错,我认为是这样。”他仍在观察,“我不认为你会使用圆形锯刀来切割任何东西。”
大型圆形锯刀十分沉重且持续滚动,会耗损较多骨头,实验室或诊所经常用这种锯子切割石膏模具。
“我偶尔会用圆形锯刀解剖动物。”我说。
“两条腿的还是四条腿的?”
“我曾替许多狗、鸟、猫动手术取出子弹,还很难得地处理过一次在毒品缉查行动中遭殃的蟒蛇。”我回答。
坎特尔检査着另一段骨头。“我以为只有自己乐在其中呢。”
“某人在连续四起案件中使用肉锯,接着忽然换成了解剖电锯,你认为这寻常吗?”我问。
“如果你关于爱尔兰那些案件的推断是正确的,那么便有九起案件使用肉锯。”他说,“请把它握牢些,我想拍张照片。”
我用指尖捏着那段左股骨,他按下了相机快门。
“你提出的问题,”他说,“我的确觉得很不寻常,这几乎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类型。肉锯是徒手操作的,很费体力。通常是每英寸十齿,可以切割肌肉组织,每一刀都会削去大量骨头,锯痕比较粗糙,使用者必须强壮灵巧。另有很重要的一点,以前那些案件的受害者的肢体都是从关节处被切断的,这一起则是骨干,非常罕见。”
“凶手是不同的人。”我说。这个想法益发坚定。
坎特尔接过我手中的骨头,看着我说:“我同意。”
回到大厅时,马里诺还在走廊里打电话。我等了一会儿,然后走出大门去呼吸新鲜空气,我需要接触一下阳光和不那么残酷的景致。大约二十分钟后他终于出现了,和我一起走向车子。
“我不知道你在这里,”他说,“要是有人告诉我,我早就挂电话了。”
“没关系,天气很棒。”
他打开车门。
“进展如何?”他说着滑进驾驶座。
我们待在停车场里,没有发动车子。我简短地向他叙述经过。
“你想回皮博迪旅馆吗?”他问,一边用拇指敲打着方向盘。
我很清楚他想去哪里。
“不,”我说,“医生建议该去优雅园散散心。”
他发动引擎,笑意难掩。
“我们走福勒高速公路。”我说。我事先看了地图。
“希望你能把他的验尸报告给我,”他重拾话题,“我要亲眼看看他到底出了什么事,然后才不会那么耿耿于怀。”
“你想知道什么?”我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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