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西没做声。
“她是事后被带来这里拍照的,这里不是她遇害并被肢解的地方。”
“你看见了什么?”她问。
我移动手臂,朝那张虚拟桌子靠近,然后指着虚拟墙壁,让露西知道我的所见。“哪里有插座让他插验尸电锯呢?”我说。
我只发现一个插座,在一面墙壁的底端。
“那块布帘也是这里的吗?”我继续说,“一切都不吻合。没有油漆,没有工具。”我环顾四周而地板边缘的木头颜色较浅,似乎铺过小地毯。谁会在工作间铺地毯呢?并且贴壁纸、挂窗帘?电锯的插头又该插在哪里?”
“你有什么感觉?”她问。
“我觉得这是某人家里的一个房间,家具都移开了,除了那张用什么东西盖着的桌子。也许是浴帘,我不确定。这房间给人很居家的感觉。”
我想伸手触摸那张桌子的边缘,似乎可以把它髙举起来,看底下藏着什么。我四处观察,一切细节都变得无比清晰,我不禁纳闷为何先前竟会将此遗漏。桌子正上方的天花板上裸露着电线,似乎曾经安装着吊灯之类的灯具。
“现在我的色彩接收情况如何?”我问。
“没改变。”
“我发现别的了。这些墙壁——”我碰触着墙面,“这一处颜色较亮,应该有一道出口。也许是房门,灯光从那里投射进来。”
“照片里没有房门,”露西提醒我,“你不能无中生有。”
奇怪的是,一瞬间我似乎可以闻到血腥味和受害者死亡多天后尸体腐烂散发出的刺鼻气味。我记起她苍白浮肿的皮肤,还有那些令我怀疑她是否感染带状疱疹的奇怪斑点。
“她不是偶然被找上的。”我说。
“其他几个却是。”
“那些案子和这一起完全不同。我看见重叠影像,你可以作些调整吗?”
“视网膜垂直像差造成的。”
她按住我的肩膀。
“通常在十五到二十分钟后会出现这种情形,”她说,“该休息一下了。”
“我觉得不太舒服。”
“这是因为影像回转对位不准。视觉疲劳,仿真不适,虚拟不适,随你怎么称呼,”她说,“总之会导致视觉模糊、流泪甚至恶心。”
我迫不及待地摘掉了头盔,却在将液晶屏幕移开前再度回到桌边,俯瞰着那片血迹。
我双手颤抖着让露西为我脱掉手套,然后坐到地板上。
“你没事吧?”她温柔地问。
“太可怕了。”我说。
“可见效果很棒。”她把头盔和手套放回工作台,“你进入那个情境,有这种反应很自然。”
她递给我几张面纸,我擦着脸。
“其他照片呢?不想再试试吗?”她问,“那张手掌和脚的照片?”
“我在那房间里待得够久了。”我说。
* * *
[1]Dots Per Inch,每英寸点数,用以表示扫描分辨率。
[2]爱伦·坡著名短篇小说。
[3]指美国哈佛大学博士西奥多·卡钦斯基(Theodore John Kaczynski)他从70年代末开始,以邮包投递炸弹十多次,造成多人死伤。
8
我开车回家,一路备受煎熬。我在职业生涯里到过犯罪现场很多次,但从未有犯罪现场主动找上我的。进入那照片呈现的画面,想象我能够闻到、碰触到残骸,这种刺激带给我极大震撼。将近午夜,我把车开进车库,竟无法利落地打开车门。进屋后,我关掉警报系统,将门关妥、上锁,立刻转身检查屋内是否有何异状。
我点燃炉火,倒了杯酒,又怀念起香烟来。我让音乐与自己作伴,然后去书房查看是否收到新信息。有一些传真和电话留言,还有一封新的电子邮件。死医客这次寄给我的信只是重复上一封的内容:你自以为聪明。我把它打印出来,正揣测着第十九小组是否看过,电话忽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嗨,”韦斯利的声音传来,“看看你是否平安到家了。”
“又收到一封邮件。”我告诉他信的内容。
“把信存盘,然后睡觉。”
“很难不去想它。”
“他就是要你整夜失眠胡思乱想,这体现了他的权力,也是他的游戏方式。”
“为什么选中我?”我感觉很不舒服,恶心感依然存在。
“因为你很有挑战性,凯,即使在我这样友善的人看来也同样如此。去睡吧,我们明天再谈。我爱你。”
但我无法睡得安稳。四点过几分,电话铃再次响起,这次是霍伊特医生,一位在诺福克执业的家庭医生,在当地担任了二十年州派法医。他年近七十,仍精神矍铄、头脑清晰。我从未见过他为任何事情大惊小怪,因此他这个电话令人格外紧张。
“斯卡佩塔医生,打扰了。”他说,语气相当急促,“我正在丹吉尔岛。”
奇怪的很,这时我竟只想到蟹肉饼。“你在那里做什么?”
我整理着背后的枕头,伸手去拿纸和笔。
“昨晚我接到电话,半夜来到这里,海岸警卫用巡逻艇送我来的。我最讨厌乘船,颠来覆去比鸡蛋还惨,而且冷得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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