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毒_[日]宇佐美真琴【完结】(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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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拄着拐杖站在壁橱前,打开折叠门,从里面柜子的抽屉里拿出一个扁平的饼干盒。

  1手拿饼干盒,一手撑拐杖地慢慢走回客厅。我坐在椅子上,将饼干盒放在桌上,用手心抚摸生锈而难看的盒子表面。

  窗外是秋天的大海。有点波浪。天空高阔。

  我叹了口气,拿起旧饼干盒。入住这里时丢了不少东西,就这个舍不得丢,因为里面装着我的过去。盒盖变形难以打开,我使劲掰开。

  放在最上面的是笔记本,封面和内页都因多次翻阅而变得烂烂的,还有几分泛黄。打开第一页,上面贴着“老师不喜欢的食物清单”,我仔细阅读。难波老师是好恶分明的人,像个小孩一样。有稜有角的小字详细写下老师不敢吃的食物。

  我放回笔记本,寻找底下的东西。一张照片,三十年前的老照片。放大成明信片尺寸的照片,中间是难波老师和藤原太太。这是年迈的老管家离职那天早上,她女儿拍的。丈夫和加藤律师也在里面。我旁边站着表情生硬的达也。大家都在笑,独独这孩子紧抿双唇。达也的另一边是我的好友,同样带着笑容。

  我凝视她的脸,手指轻轻抚摸。在这世上唯一能敞开心扉的重要朋友……

  我却杀了她。

  一九八五年夏

  进入梅雨季节。城山上的宅邸笼罩在树木与泥土的浓郁气味中。

  一半是基于由起夫先生的建议,我决定面对达也的问题,于是我们不定期去上卫生所的亲子教室,观察状况。当然,要享受这种公家福利必须是调布市民才行。我有工作,已加入国民健康保险,也必须缴税。在卫生所的催促下,我提心吊胆地办理相关手续。什么事也没发生,我松了口气 他们一定认为不值得花力气追讨我那一点点欠款。受肤浅广告煽动而背负债务的人世上何其多。

  我将母亲从医生那得到的达也大脑检查结果告诉卫生所的专科医师。医师说或许是“语言发展迟缓”。又是“迟缓”,只是比较慢而已吗?如果只是比较慢,总有一天会追上正常小孩吧?或者这是决定性的残障,一辈子好不了?我涌上无数个疑问,但一个也说不出来。

  语言发展迟缓的诊断依据中,本来就有家庭环境这一项。医师解释,语言发展迟缓的原因主要有两种,一种是语言中枢比较晚熟,一种是亲子关系问题等造成习得语言的速度较慢。医师从厚厚的眼镜深处窥视我,意有所指似地说:“你的教养方法有问题。”

  “不能跟别人比。幼儿的发育状况套用一般标准是没意义的。这样的孩子,有时会突然像大浪般滔滔不绝地说起话来呢。”资深保育员的这番话给了我一丝希望。并非达也母亲的我,做的事都正确吗?达也又是怎么想的呢?高兴?还是讨厌?我无法窥知他的.内心世界。如果他永不开口,我也无从得知答案。

  我有时好怕,怕可奈的幽灵再跑来要回达也。

  这种时候鼓励我的,是老师与由起夫先生之间的情谊。这两个没血缘关系的人每天和睦相处,让我觉得我和达也的关系总有一天也能改善吧。

  老师说要去“筑波万博”,由起夫先生便请了两天假同行。三月开始的世界科学博览会又称“筑波万博”,主题是“人类、居住、环境与斜学技术”,让教理科的老师很感兴趣。为了避免老师忘记,我将早午晚的药分装在药盒里。真是父子情深,佳世子师母过世后肯定仍在冥冥中撮合两人。老师对佳世子师母所爱的事物皆珍爱有加,武藏野的自然风光也是、儿子也是,这栋宅邸和公司都是。

  明明这样去想达也的事就好了,我却觉得这个顽固的外甥老在试炼我。什么无偿的爱、母性之类的,这类暧昧又没基准的东西只让人感到恐怖。于是我常想,我一个人的话,怎样也活得下去。我又没打算当母亲,却被迫背负一个幼童的人生,这重担快把我压

  垮了

  我们都不在,家里没人需要你照顾,你就放松一下吧。既然老师这么说,我便恭敬不如从命,邀希美一起参加小金井神社的夏越驱邪活动。梅雨刚好停歇,希美开加藤律师的宾士车过来。我甚至不知道总是坐在副驾驶座的希美有驾照。

  “你竟然会开这么大的车子。”

  我完全不懂车,听到这部宾士是S等级,而且要价一千万圆时,都快坐不住了。不懂加藤律师怎么会随便把高级爱车借给一个秘书。手腕高明的律师度量都很大吗?

  从城山开下去的道路弯弯曲曲,一定很难开吧,没想到希美打方向盘打得一派轻松,似乎开得很习惯了。达也孤单地坐在后座的真皮座椅中。老师和由起夫先生不在,他显得有点落寞。

  经过小金井街道来到小金井神社。车子停在稍远的地方,我们闲晃过去。这一带有很多所谓的“崖线步道”。因大冈升平的《武藏野夫人》而闻名的“崖线”,也称作“峡”,意指会从侵蚀河阶崖壁的细缝下端涌出泉水的地形。而这里的崖线特指国分寺崖线,野川流过崖线最底部,沿岸的绿意小径就是“崖线步道”。间岛先生是这方面的专家,他能够随口说出“峡”、“谷地”、“瀞”、“铂江”等武藏野独特的地形用语。告诉我难波家所在的山丘叫做“城山”的人,也是间岛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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