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毒_[日]宇佐美真琴【完结】(2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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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整个家里里外外乱成一团。几辆警车停在外面。据说不在医院而在家中突然死亡,就得先当成命案处理。检察官进入书房调查老师的死因。幸好由起夫先生很冷静,或许他的情绪开关也磨钝了。他淡淡回答警察的询问,配合进行事务性的手续。

  不久,加藤律师和希美也过来了。希美将原本齐肩的长发剪短了。一看到她,我便觉得放松下来。

  “要不要喝茶……”我边张望着大剌剌于家中走来走去的警察,边想退到厨房去。

  “不必了。”

  达也发出“叽叽叽”这种咬牙切齿似的呻吟声,希美把他连同我一起赶到里面去。好长的一天,不,是好短的一天吧?

  听希美说,老师常看的那位医师来家里开立死亡诊断书。中午过后,警察都离开了,家里突然冷清起来。我这才走出房间,到厨房做饭。明明不饿,却不知为何觉得非 。饭不可。捏着饭团,我的心终于动起来,眼泪潸潸不止。老师死了,老师死了……我喃喃自语,像要把这个事实刻在心上。

  没人伸手去动饭团,就这么任其变冷。连达也都紧闭双唇,全身一动不动。到下午很晚了我们才看到老师,希美、达也和我三人一起看的。警察走后,换葬仪社的人来,里里外外又忙成一团。老师穿着昨天早上道别时那件条纹睡衣。我连双手合十都忘了,凝视着老师的遗容,然后空虚地望着枕边的亚硝酸剂舌下锭。

  “检察官和医生都说,是在睡眠中心脏停止的。”希美从我背后说:“所以来不及吃药。”

  没有伸手去拿药的样子,由起夫先生发现时,老师只有微微皱眉。而身体不再僵硬的此刻,已经恢复平时温和的面貌了。

  “为什么是我不在家的时候呢,明明很少家里没人的。”

  “就算你在家,我想结果还是一样的。半夜老师发生什么事谁也不晓得吧?因为待在同一屋潘下的由起夫也没发现。”

  希美缓缓抚摸我的背 我只是一个帮佣而已,不该被安慰的。家人……唯一的家人是由起夫先生。因为即使没有血缘关系,老师也已经这么认定了。

  到了傍晚,我才有办法郑重地对由起夫先生说出吊唁之辞。他安慰我,也安慰达也。

  “变成这样,很抱歉。”他最后只有咕哝了一句。

  加藤律师和希美一直待在这里。难波科技的职员代为出面接待赶来吊唁的宾客。由起夫先生和葬仪社的人商量时,加藤律师似乎也在场陪同。好多邻居前来帮忙,于是我无事可做,光坐在移到客厅的老师旁边。

  葬仪社的人帮老师换上丝绸制的和服,脸上盖着白布。我突然想到达也会不会太激动而大闹,但无需担心,他一直待在我身边,须臾不离。我觉得他不是害怕,而是为了陪伴六神无主的我。

  我完全茫然自失。母亲过世时我还比较坚强吧。

  “达也,要不要去老师的书房?”

  我带达也到静悄悄的书房去。客厅尽是陌生的吊唁客在进进出出,不是家属的我们在那里反而奇怪。

  老师常待的书房没有改变。感觉佳世子师母手作的镰仓雕家具和文具都在悄悄诉说主人不在了。我坐在榻榻米正中央,仰望涂漆匾额。歪着脖子的小鸟再也无法俯视佳世子师母心爱的老师了。我环顾书房,这时我忽然有股异样感。

  再看一次,依然没有任何奇怪之处,全都和老师在世时一样。昨天老师还在这里看书,坐在桌前查资料、打瞌睡,这些迹象都还很浓厚。

  究竟是什么让我感觉不对劲呢?不晓得,一定是我的心太乱了。乌鸦在远处鸣叫,明明是不吉利的鸟,达也却表情一亮,于是我对他说:“或许小黑也来跟老师道别了。”乌鸦在外头叫个不停。

  当晚及丧礼前一晚的守灵夜,希美都住在难波家,真谢谢她。

  心脏有问题的患者,在睡梦中发作而丧命的例子并不罕见。告别式上也能听到“但我们要当成这是好的往生方式,因为不必再受病痛折磨了。”这种声音。这是长年住在深大寺,一些比老师还年长的人所说的话。间岛先生穿着穿不惯的丧服,自始至终都像是在生气似地胀红着一张脸,双手在膝上握拳。我和间岛先生彼此用眼神传达心情,虽未交谈,但已足够。

  藤原太太的女儿从滋贺赶过来。她跟由起夫先生致意说,藤原太太一直吵着要来,但自从动过胆结石手术后,又得了胆奖炎,身体状况不佳,于是由她代藤原太太来参加。得知老师的死讯后,藤原太太身体更差了。这位前任老管家的感叹不难想像,搞不好还会责怪我说,明明一再提醒你要注意的。真希望她干脆过来痛骂我一顿,这样我还会好受些。

  总之老师是仰躺着去世的。只有背部出现尸斑,证明这推测属实,同时还有病死这个诊断结果加以佐证。希美说的没错,即使我人在家里,老师仍然难免一死。不过我还是很后悔,就算结果不变,我也希望能在老师身边。我知道这种想法很要命,但还是无法不这么想。

  老师给予我活下去的力量,教导达也看事情的方法。他说世上的一切都有其存在的意义,要达也对四周的森罗万象加以观察,感到惊奇、赞叹,并爱护这一切,告诉他这么做的重要性。尽管达也不说话,但他肯定在心中的笔记本上记下这些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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