愚者之毒_[日]宇佐美真琴【完结】(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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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池斗争失败后他也辍学了,到处打工参加劳工运动,大家都知道他以这种方式过活。革命之梦破灭,他变成一具失魂落魄的空壳,折腾了一番才来到这个最底层的聚落。居民都知道他的事,叫他“空壳仔”,没人知道他的本名。

  有一次,他听说父亲曾在三池煤矿工作而过来找他,但父亲一氧化碳中毒—本无法好好讲话,他便失望地回去了。后来我再见到空壳仔,是在与支配这座工寮的前矿主的斗争中。

  被称作小山的个人煤矿主的操业模式极不人道。这件事从我们搬来这里后便时有所闻。他们拿出微不足道的安家费拉拢为钱所苦的“流动矿工”过来,然后把人当囚犯或奴隶般对待。

  矿工被迫在没有任何支柱、极危险的坑道及坑底中工作,由于煤炭层的品质太差,挖不到什么煤炭。而没挖到就会遭到暴力惩罚。即便如此,如果薪水照付,大家还是可以忍耐。然而矿主却不断迟给或少给薪水,不仅无法养家活口,搬离这里的资金和力气也被消磨殆尽,人们沦为一味顺从的工作家畜。要说为什么,那是因为只要反抗矿工长或劳务管理员,或是向偶尔前来视察的矿山保安监督官投诉,他们就会故意让坑道崩塌引发事故,造成矿工不是死于非命,就是再也无法工作。

  “残酷的煤矿地牢。”母亲总是脸色发青地这么说。可是在这贫弱的小山,大家都半斤八两。所以父亲更爱挥舞他在三池拿到的黑手册,母亲也就更无法融入这个贫穷的矿工寮了。

  我不懂这些复杂的内情,但空壳仔说的压榨从没断过。因为它实际上也影响到了我们家,我有切身之痛。因能源政策转变造成的不景气使小山倒闭后,前矿主这次立刻改放高利贷。即便产量欠佳的煤矿坑关闭了,只要拥有二十栋{j栋可住五户的长屋)我们称之为小H察的矿工宿舍,尽管每一栋都岌岌可危,仍光靠房租收入就够了。而且住在里面的都是领政府生活补助金的家庭。那微乎其微的津贴根本不够糊口,因此我们这群嗷嗷待哺的居民除了偷偷打工外,还得向他借高利贷。

  这个小山的前矿主是一个名叫“竹中丈太郎”的人,我们都叫他“鬼之竹丈”。他住注:“全日本学生自治会总连合”的简称,为第二次世界大战战败后,学生为进行教育复兴运动而组成的组织。

  在煤渣山前方的高台。因为吝啬的关系,家里没花钱装潢。独居的他约莫六十岁,个子很高,脸上常泛着油光。之所以住在工寮附近,是为了方便经常借钱给我们,以及向我们讨债,也有人说是他为了监视之前雇用的矿工。>

  “竹丈和社会福利那边有勾结。”到东京工作的修修转述他父母的说法,我认为这话未必是瞎说的,因为竹丈经常威胁还不出钱的人,“我要把你们的女儿到北九州工作的事告诉社会福利办公室的人喔,这样也没关系吗?”

  反正竹丈在这里就像蛇蝎般令人嫌恶,可是没有他我们便无法过活也是事实。母亲不在后,到竹丈那里借钱的差事就落到了我头上,真是讨厌死了。

  空壳仔呼吁我们出来讨伐压棒大家的竹丈,可是没有大人愿意理他。泷本先生要他“别管了”,但他还是直接跑到竹丈家里谈判,结果反被狠狠揍了一顿。因为没人告诉他竹丈和暴力集团往来。据说找来从煤矿场流出的矿工,以及制裁破坏规矩、工作不力的矿工的人,大多是像流氓的人。在经营矿场的时候,竹丈就很会利用这帮人了。

  之后空壳仔真的变成一具失魂落魄的空壳了,不再多话。虽然不多话了,或许是无处可去吧,他并未离开泷本先生家,好像成了泷本先生的助手,帮忙把拍回来的照片拿到设于长屋一隅的暗房里冲洗。

  父亲有时会到外面走走,由于平衡感也失常了,走起路来摇摇晃晃,但还是要走。有时会掉进水沟里〇

  “你知道我们家志津子在哪里吗?”

  逢人就说出母亲的名字询问,表示他知道母亲不在了。有时我认为还不如干脆什么都不知道就好。实在太难看又太可怜了,可也没办法。

  夫妻劳燕分飞、老公和别人的老婆私奔、怀疑妻子偷人而闹到见血的激烈争吵,诸如此类的男女纠纷在这里早已司空见惯。薄薄的隔板加上歪掉的门,在连天花板都剥落的长屋中,什么都听得一清二楚。

  不知是谁灌输他这种说法的,但父亲就是笃信竹丈知道母亲的去处,好几次踩着蹒跚的步伐爬坡去质问竹丈。竹丈当然否认,“有时间来说这些有的没的,不如赶快把钱还来。”便把父亲赶回来。这种时候,父亲就会嘎吱嘎吱地咬着他那口烂牙说 “啊,老子一肚子火I 他把志津子藏起来,还说些瞧不起老子的话!”

  “阿爸,不可能会有那种事啦,你不要再到处走了。”

  无论我说多少遍他都听不进去。之所以这样,也是因为竹丈好色这件事人尽皆知。听说他从还在经营矿场时就经常胡作非为,拿米给受伤而无法工作的矿工,然后要对方把老婆带到他家供他玩。确实有人为了眼前的米而哭着任人摆布。如今他都超过六十岁了■,还是听得到类似的传闻。竹丈的妻子厌恶这样的丈夫,在矿场倒闭时便带着孩子离家出走了,所以我想他这个毛病是真的病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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