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了,德彪西_[日] 中山七里/译者:谢苏【完结】(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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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dagio sotto voce

  静谧·柔版

  ~静かに声をひそめて~

  第壹话

  我果然已经死了吧?所谓死,就是什么都感受不到,只有意识存在吗?

  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吗?那还真是灵魂的牢狱。

  ……

  ……

  黑暗。

  寂静。

  在黑暗和寂静之中,我恢复了意识。

  脑中一片混沌,无法思考。

  我是谁?——

  想起来了,我遭遇了火灾,爷爷和表妹在我眼前变成了火人,我也被包裹在了大火之中——

  这到底是哪里?

  已经过了多久?

  我……死了吗?

  我努力睁开眼,黑暗却依旧是黑暗,眼里没有一丝亮光。

  不,我连眼睛都睁不开。

  虽然意识恢复了,我却听不见任何声音,闻不到任何味道,无法呼吸,无法出声,没有任何触感。

  我很惊慌,想要动弹一下手足,却感觉不到手足的存在。

  我果然已经死了吧?所谓死,就是什么都感觉不到,只有意识存在吗?这种状态会一直持续吗?那还真是灵魂的牢狱。

  恐惧感突然袭来。

  开什么玩笑!

  谁来救救我?

  我要发疯了!

  正当我陷入恐慌之际——

  有什么东西触到了我。

  触到了!我还有触感!

  我还活着!

  触摸在继续。我集中感觉,被触摸的地方是腹部,触摸我的是——手指。从指间我感到了人的体温,是某个人在用手指抚摸着我的腹部。

  不,不是抚摸,手指并不是在做无规则运动,而是在描绘笔画!

  是字!这个人在我腹部写字,想要传达什么。我拼命地试图去读懂这些字。

  这里是医院

  你被烧伤被带到这里

  全身烧伤做了手术基本所有皮肤被移植

  现在刚换上新皮肤 没有任何知觉 因为打了麻药 只有腹部皮肤没事 所以只有这里有感觉 我用这里和你说话

  啊,我从恐惧中解放了,我从滚滚黑烟中被救出来了。

  眼耳鼻口的皮肤都被移植 因为还未成为自己的皮肤这个状态大概还会持续

  但不要担心

  你一定会康复

  一定会恢复原样

  这个人是给我做手术的医生吧。

  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呢?

  想问的事情多得堆成山,却只能由对方单方面传信,我无法发出信息,不禁焦急万分,痛苦地想要扭动身体。

  现在请睡觉 只有睡觉 你能办到

  这是唯一要做的 请睡觉

  接着,手指离开了我的腹部,随之能感觉到腹部被扎了一下。

  一定是针头在注射吧。我又睡了过去,不知是因为安心了,还是因为药效强力,睡魔立刻把我的意识带到了深处。

  之后,我好几次醒来,又好几次睡过去。清醒的时间很短,睡觉的时间——不知道。我一觉睡了三十分钟,还是三小时,或者说是一天,我完全没有感觉。不仅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我连梦境与现实也无法分辨。反正睁开眼也什么都看不到,什么都听不到,什么都感觉不到,只能思考。另一方面,梦境中有色彩、有声音、有香气,有时还有味道,还有以前与家人一起看过的海与山,湖面的涟漪,听过的风声,潮水的香气和泥土的气味,以及在那里吃过的鱼、贝和水果的滋味。

  与毫无感觉的现实相比,过去的回忆反而有压倒性的现实感。

  比起在现实中醒来的时候,飘浮在梦境中的时候我反倒更加安心。不知从何时开始,梦境和现实在慢慢逆转。

  我意识到了现在自己的身体动不了,这是那个人在皮肤上向我传达的信息。是医生还是护士呢,总之是医院相关人士吧,但是是男还是女呢,光凭指尖的触感我无法判断。他,或者是她,一点一点地向我讲述我的情况。手术时间长达五小时,然后奇迹般地成功了,虽然现在因为全身被麻醉而没有知觉,但不久以后就会开始剧痛,之后必须得慢慢减少麻醉量。

  不过那件重要的事,那件我发了疯都想知道的事,他却一点都没有提及。那两个人怎么样了呢?我获救了,他们俩应该也获救了吧?还有件重要的事(虽然这么说有点对不起他俩),那就是我的身体到底变成什么样了——那时,我看着自己的身体在燃烧。指甲在扭曲,头发在燃烧,伴随着“哧哧”声,皮肤的颜色和形态在改变。身体上被烧坏的部分真的还能恢复原状吗?手术做了那么长时间,留下来的疤痕不知是怎样的啊。

  我醒着的时候,一想到这些就倍感不安,甚至是恐惧。

  接着,如那个人所言,剧烈的疼痛开始袭来。如果说被火烧时的剧痛宛如皮肤被剥下来一般,皮肤移植后的剧痛就宛如把盐揉迸伤口里,这伴随着瘙痒的剧痛,一旦开始就像燎原之火一样扩散到全身。仿佛墨水慢慢渗到纸里,伤口表面的刺痛一点一点地浸透到皮下。那人告诉我,有痛感的话就说明移植成功了,但我实在是无法对这剧痛产生感谢之情。虽然已经有了痛感,但我的四肢还是被固定在床上,无法动弹。

  咽喉内部也受了火伤,无法出声,嘴巴也被硬邦邦的口罩束缚着。不能动,不能喊,浑身的伤口如被撒了盐一样,简直像在受刑。这种状况还要持续多久才能等到下一次麻醉啊,而且,我对被束缚起来的自身也产生了恐惧,虽然知道这些都是为了给皮肤做好防护所采取的措施,但恐惧还是从心底往上涌。可以随意活动身体的幸福,可以疯狂大喊大叫的幸福,我此时终于领会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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