②一种强效止痛剂。
看着镜中这样一张脸当然不愉快了,而对着镜子专门做表情康复训练的时候更不用提。我忍耐着肌肉痉挛的疼痛强迫自己做出各种表情,发怒给别人看的样子、想要哭泣的样子、笑给别人看的样子、看起来很悲伤的样子,以及为了再现我的习惯性动作,我不断地对着镜子练习脑袋向右倾。试试就能发现,做出发怒或者讨厌的表情不太费力,而做出笑、戏谑、调皮的表情时却不得不表情肌总动员,十分辛苦。用一句话总结就是做出不幸的表情很容易,而做出幸福的表情就需要努力。
从早上起床到晚上睡觉痛苦一直持续着——这就是我的每一天。好几次都想放弃,好几次都想逃避,但我还是每天坚持训练,因为总是被那个人监督着。
那个人——新条医生总是适时出现在我身旁,行走途中因为疲惫而停下脚步时,摇摇晃晃而跌倒的时候,因为痛苦而不禁哭出来的时候,总之不希望他出现的时候他总是在一旁看着我,不出声也不帮助,只是直直地从眼镜片后面盯着我。
不许懒惰也不许软弱,他的眼睛这样说道。
我才刚刚失去了亲人,为什么还非得忍受这种痛苦?面对这种残酷与无理,我除了愤怒别无他法。因为做康复训练而感到疼痛的时候,被镇痛剂的副作用折磨的时候,我真想对着谁破口大骂,可新条医生的目光宛如箭一般射穿我怯懦的心脏。他沉默着,像在责备,于是我只好一边哭泣一边重新站起来。
一次又一次。
一次又一次。
第贰话
我的身体缠满绷带,犹如提线木偶一般,无法活动。可是只要能让木偶随着音乐起舞,不论您是魔法师,还是恶魔,都没有关系。
四月的第二周,我出院了。算起来,自从发生火灾之后,我都住院两个多月了。
新条医生站在正面的玄关处,他是特意来送行的。
“要是有什么异常情况,请立刻联系我。”他还是一如既往地板着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命令口气。尽管他明确表示了还想让我继续留在医院里以便观察,但院长认为我既然已经可以拄着拐杖行走了,换到自己家里疗养也可以,而且医院一般不轻易批准长期住院。回到家之后,我的日常生活并没有变化,只是起居场所变化了而已。
出院时,新条医生给我买了顶帽檐特别大的帽子,因为被移植的皮肤和新长成的皮肤都很脆弱,对太阳光和冷却刺激等非常敏感。
当他把帽子递给我时,我只说了一句“谢谢”。自从那天听到了自己嘶哑的声音后,我就极力少开口说话。那种声音,算是人的声音吗? “爸爸”、“妈妈”,我连话都不愿与你们讲,就连面对你们说出这两个称呼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
两个月未见,家里完全变了样。玄关前变成了斜坡,先前的阶梯不见了踪影,从玄关到走廊,阶梯旁的墙壁上都安好了扶手。整个房子都为了我而被改造了。
“浴室和卫生间也安上了扶手,虽然是匆忙改造的,但总比没有好。”从这句假装没事的话中,我感到了他们对我这个必须继续坚持康复训练之人的担忧,但当瞥了一眼附屋后,我的好心情瞬间化为乌有。
原来建有附屋的地方完全变为了空地。
只有残余下来的草坪上还留着火灾的痕迹,其余的都化为了黑色焦土,一点儿残骸、一根柱子也没有留下。不知道这起事故的人,根本想不到这里曾经建有房屋。
“消防车来晚了。虽然报信早,但可能因为这里道路太狭窄而造成堵车吧,消防车也只能看着火势疯长而无能为力……”
爷爷生前说,道路狭窄可以减少汽车事故,哪知这反倒招致了灾难。
世界到底是在讽刺着人们。
“葬礼举行了吗?”
“火灾两天后就举行过了。因为这不是案件,两人的遗体很陕就被火化了,那个时候你还处在意识不清醒的状态。”
我是看着他们两人被烧死的,也就是说在他们临终时,是我在他们身旁。但最终没能在他们的葬礼上送他们离开这个世界,我感到很内疚。
我跨入这个消沉的家,客厅里站着研三叔叔和美智子,还有一个陌生人——一位五十岁左右的大伯,两鬓斑白,一脸严肃。
“这是美智子。尽管爷爷过世了,但遥还需要被人照料,所以我们更新了合约。美智子一定没问题,她就像我们家里的一员一样。”
美智子恭恭敬敬地向我行礼,我是不是也该对她回敬一下呢。
接着,来历不明的严肃大叔向我搭话道:“啊,请问你就是遥小姐吗?”
谁?这个人是谁?我用眼神求助道。
“遥没有见过他呢,他是香月家的顾问律师加纳先生。”
“请多多关照。”加纳律师寒暄道。我正想作出回应,他马上说“啊啊,不用了,不用了”,制止了我。大概他也知道我现在的状况吧。
他继续说着表示哀悼的话,听到一半我明白了,加纳律师原来在爷爷公司当顾问,因为才干颇受爷爷赏识,于是被委任管理爷爷的个人财产。
“我今天来拜访的目的,是想谈谈关于香月玄太郎公遗产继承的事。”
52书库推荐浏览: [日]中山七里译者:谢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