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宣臣戴着手铐毕竟不太协调,但前面罩个帽衫也没引起太多路人注意。他歪歪扭扭地跑着,想着钻进什么胡同或者羊肠小道先猫会儿。雨真大,朦朦胧胧地,他怎么也找不到这种地方。身后的孙小圣歪着脖子像慌脚鸡一样追着,李出阳也好不到哪儿去,一头鲜血被雨水浇成了粉色,头发也软绵绵地糊在脑壳上。路上有行人看着形状诡异的他们,第一反应都是:仨醉鬼。
他们叫着,喊着,声音却都被雨声淹没了。李出阳体力好,超过孙小圣,很快要赶上卢宣臣了。此时卢宣臣终于看到了一个胡同口,唰地闪身进去,没想到是个荒废的胡同,两边都被石头堆封死了。李出阳跑过去追上,心里有了瓮中捉鳖的底气,掏出枪:“把手抬起来!”
卢宣臣被逼得步步后退。雨太大,把胡同都淹了。身后是一堵废墙,只有半人来高,跳上翻过去就到了后面的一片树林。四周正是一片洼地,水已经快到膝盖,李出阳用枪指着他不敢轻举妄动,这时孙小圣也追了上来。
“赶紧过来!过来!”
卢宣臣还在步步后退。
孙小圣暗觉脚下感觉不对,仔细看去,一股股浑浊却极富活力的水正朝着卢宣臣流去。水流在他身后的一块地方形成了一个越来越大的漩涡。孙小圣大叫:“你别往后走了,危险!快过来!”
卢宣臣根本不听,猛地转身就朝那堵矮墙冲去,李出阳也大叫起来:“站住!”
他们话音还未落,卢宣臣整个人一下就陷入了那个漩涡中,不到两秒钟,人就从脚到头被吸了进去。孙小圣跳过去要去抓他,忽然感觉自己也被某种强大的力量拽住,双腿都不是自己的了,好像上了一条传送带,自己就奔着漩涡去了。李出阳飞手抓住他的胳膊,却被他带倒,一下栽进水坑,整个人瞬间沉没了。出阳被巨大的动力拽着,头都扬不起来,呛了两口脏水,肺部几乎都要炸开。眼看俩人全奔着漩涡去了,出阳把手伸出水面,接连开了三枪!
街上有行人听到枪响立即跑了过来,看见俩人的险境全上手帮忙,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将俩人拖了出来。小圣湿透了,跟穿着紧身衣一样坐在地上大口喘气,又对救命的群众千恩万谢。李出阳弯腰扶墙大口吐水,半天才能直身。他却没时间感恩,因为眼前的问题太严峻了:卢宣臣没了!
他们赶紧联系了当地派出所,派出所民警过来查看说这里应该有一个下水井,可能盖子没了,所以一直往下流水。里面水流应该特别湍急,让他们千万不要靠近。李出阳急了:“现在有人掉进去了,怎么办?”民警也没辙:“那就赶紧联系消防队到场吧。这个情况除了他们,别人也没办法。”
消防队很快就来了,在了解情况之后也没有好办法。雨依然很大,水流也仍然湍急,再加上井内可能还有有害气体,从入口处进行营救根本没有意义,也十分危险,只能在附近的排水管线出口搜寻卢宣臣的踪迹。寻找了大概半天时间,雨也小多了,仍然不见卢宣臣的踪影。李出阳急得在街边转悠,看见不远处有个汽修厂,从里面买来了两个充足气的汽车内胎。
井口现出来了,黑洞洞阴森森,还泛着一股脏臭。出阳抬着轮胎在洞口比画。孙小圣问他:“你怎么个意思?”
“咱俩坐着这个下去,顺着下水道找!”李出阳已经试着从井口将轮胎顺下去。
“这行吗?这里面什么样?”孙小圣歪着头犹豫,好像这是盘丝洞。
“下不下去随你!”李出阳已经往下爬。
孙小圣只能学着他的方法套着轮胎下到井下。井里又潮又臭,水道上还漂着杂七杂八的垃圾。塑料袋、水瓶子、破衣烂袜子,在水流中众星捧月地追着他们。孙小圣屁股湿湿地坐着轮胎都不敢仔细看,生怕哪个角落里忽然冒出一只奇异生物,甩自己一身生化病毒。
水流还是挺急,李出阳和孙小圣像漂流一样顺着水在下水道里面穿行着。出阳用从民警那儿借来的手电在里面四处照着,孙小圣则负责呼唤。就这么漂流了大概一公里,通过了无数井道,还是一无所获。水流渐渐缓下来,孙小圣又累又饿,心中一片绝望。
“咱们这回是不是完了?”小圣的声音在下水道理回荡着,显得幽怨而恐怖。
“我还问你呢,你怎么看的人?”李出阳恨得牙根儿痒痒。
“地上太滑,他一扫我就摔地上了,脖子还犯病了。”他使劲揉着刚刚回正一些的脖子。
“你行不行,当初谁跟老薛拍板万无一失的!”
“李出阳,现在是吵架的时候吗?”
他们又互不搭理了,接着往前漂,手电也快没电了。忽然李出阳看见前面拐弯处有个黑乎乎的长状物,似乎有点儿像人腿,赶紧搓着墙刹住,用手电一照,正是失踪了小一天的卢宣臣。卢宣臣的手铐卡到了水道上探出的半截钢筋上,才停在此处。小圣紧张地叫着他名字,但翻过他的脸来一看,人显然已经没气儿了。皮肤都泡发了,眼袋高凸嘴唇肿胀,在白花花的手电光下格外吓人。
小圣一下瘫在水里:“这下……完了!”
薛队连夜赶到碧岭。他们在医院碰的面,李出阳找医生包扎头部,孙小圣得了重感冒找大夫开药,脖子也没回正,俩人一个头裹纱布一个歪脖流鼻涕。薛队满胸的怒火也不好发作,气狠狠地问李出阳是怎么回事。李出阳说:“赖我,当时旁边有个小偷跑过,我帮着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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