蜡丸里面包裹的是砒霜。
看来他早就把蜡丸含在了嘴里,就是为了在最后时刻不被活捉。
韦老六为自己的后知后觉而大为懊恼。
此时,一个手下慌张来报,说坊里的武候卫已经出动,正迅速朝这边逼近。韦老六狠狠咒骂了几句,随即大手一挥,带着手下撤离了巷子。
半个多时辰后,韦老六赶到位于崇德坊的新宅,沮丧地向王弘义禀报了事情经 过。
王弘义正在布置自己的新书房,闻言忍不住把手里的一卷书掷到了韦老六脸上。韦老六满脸惭悚,当即扑通跪下,连声请罪。王弘义阴着脸,半晌才道:“活口没抓到,别的线索也没发现吗?”
韦老六忙道:“正如先生之前预料的那样,属下可以肯定,他们也是咱天刑盟的人。”
“何以见得?”
“他们自杀之前,说要‘为先生尽忠死节’,听这话的口气,当是本盟之人无 疑。”
王弘义没再说什么,示意他起身。
韦老六这才微微颤抖地爬了起来,却不敢抬头。
“昨天黛丽丝莫名其妙就消失了,你怎么看?”王弘义忽然提起了这个话头。
韦老六迟疑了一下:“这个……属下也很纳闷。”
“除了纳闷,就没别的想法了?”
韦老六想着什么,却欲言又止。
王弘义瞥了他一眼:“有什么话就说。”
韦老六又犹豫半晌,才鼓足勇气道:“属下是有些想法,只是……只是不知当不当说。”
“让你说你就说!”王弘义加重了语气。
“是。属下斗胆认为,除了阿庸之外,黛丽丝在咱们府上恐怕还有内应。”
“我昨晚让你把那八个人埋了,不就是担心这个吗?”
“是的,但是属下怀疑,这个内应并不在那八个之中,而是另有其人。”
王弘义眸光一闪:“有何凭据?”
“今早撤离五柳巷时,属下临走前又在宅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后院的院墙有攀爬的痕迹……”
“昨夜黛丽丝和那些波斯人很可能就是从后院进来的,这有什么奇怪?”王弘义不以为然。
“先生说得对,可问题是,属下在后院发现了两处攀爬痕迹。”
“两处?!”王弘义不禁蹙起了眉头。
“正是。北边的一处有多个脚印,那显然便是黛丽丝他们留下的,可还有一处是在西北角,却只有一个脚印。”
“倘若昨晚那八人中有一个是黛丽丝的内应,这个脚印正是他帮黛丽丝逃走时留下的呢?”
“可昨晚事发后,属下曾到后院仔细观察了一遍,只发现了一处攀爬痕迹,也就是北边有多个脚印的那处;而西北角的那单个脚印,却是今早才发现的。”
“你的意思是说,这个脚印是在那八人被埋之后才留下的?”
“是的,时间应该是今早卯时左右。属下推测,此人定是昨晚救走了黛丽丝,至今早才返回宅子。从那个脚印的痕迹看,应该是从外面翻爬进来时留下的。”
王弘义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眉头拧得更深了:“那依你看,这个内鬼会是谁?”
韦老六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个……属下不敢妄加揣测。”
王弘义垂首沉吟:“本府除了阿庸和同一批招进来的那八个人外,其他的下人,都跟了咱们十多年了,会是黛丽丝的内应吗?”
“属下认为不大可能。”
“不是下人,难道还是本舵的弟兄不成?”
“这个就更不可能了。此次跟咱们来长安的兄弟,都是追随先生多年的人,个个忠心耿耿,属下相信他们绝不会是内鬼。”
既不是府里的下人也不是本舵的弟兄,韦老六的言外之意已经很明显了——他怀疑的对象正是楚离桑!
这是王弘义最不愿意接受的结论,可恰恰也是他自己内心的怀疑。
在昨夜绿袖拒不让苏锦瑟进门时,王弘义就已经生出疑心了,眼下苏锦瑟和韦老六又各自提供了有力的证据,更是令他再也无法回避。
桑儿,倘若你真是这个内鬼,爹该拿你怎么办?!
王弘义眉头深锁,额角青筋暴起,且不自觉地一跳一跳。
韦老六忍不住偷眼瞄了一下。
他知道,这是先生陷入极度为难和痛苦时才会有的表情。
日暮时分,魏王府。
李泰披着一件厚厚的狐裘披风,站在春暖阁的飞檐之下,遥望着东北方向的太极宫,神情抑郁而忧伤。
自从去年构陷太子失败后,李泰就落入了人生的最低谷。
虽然皇帝找了个替罪羊帮他把这件糗事掩盖了,但从此便冷落了他,这半年来再也没召见过他一次,仿佛已经忘了有他这个儿子。
有生以来,李泰头一回品尝到了失宠的况味。
回顾这几年与太子的明争暗斗,李泰有时候会感觉恍惚,好像不择手段争夺储君之位的人是另外一个李泰,而真正的他其实一直在王府的文学馆里和一帮硕学鸿儒研究学问、鉴赏书画,过着逍遥自在的生活。
52书库推荐浏览: 王觉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