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之前不是说,等你哥哥毕业之后就有希望吗?帝大毕业以后,领的薪水很高,说不定他可以资助你的学费。”
“他还有两年才会毕业。况且,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想法。”
“如果到时你再开始用功,不会为时太晚?这段时间你要干嘛?工作赚钱吗?”
“也不是啦。”实之吞吞吐吐的说。
即使不必烦恼学费问题,以实之目前的学力,能不能考上国立学校是个很大的问题。总不能在中学毕业后,就整天埋头苦读,等待哥哥就职。所以还是得先找份工作。但是,自己能够在工作之余,有时间和体力为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应考的入学考试做准备吗?
“对了,刚才我看到你时吓了一跳。”
“吓一跳?喔,你是说我满脸都是黑炭吗?”
“你为什么要做这么脏的工作?那里光线又不够。你辞掉之前当家教的工作了吗?”
“嗯,对啊。”
之前,实之在当家教,教寄宿寺庙附近一户有钱人家读小学的小孩,家教费颇理想。无论在校成绩如何,只要是全县唯一中学的学生,便可以轻而易举找到家教的工作。然而,他从今年夏天开始在这家薪炭批发行工作。工作时间很长、薪水却很少。在满是炭灰的环境下,从早上八点一直做到傍晚六点,日薪只有二十钱而已。这原本就不是中学生赚时薪的工作,通常都是像阿安那样的人,住在这里当学徒。
“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告诉我,是怎么一回事吗?”渡部一脸严肃地问。
他向来对自己的事不太在意,却很关心朋友。既然被他看到自己工作的样子,只能把实情告诉他了。实之开始向他说明之前一直没提的事。
他的舅舅在山里开燃料店。店很小,员工都是家人,日后准备除了薪炭以外,也兼卖灯油。舅舅之前就一直问他,中学毕业后,要不要在他店里上班。实之认清现实,知道今年春天,自己中学毕业以后不得不工作,就去找舅舅商量。结果,舅舅介绍他来河岸道这家薪炭批发行当学徒。
“这是在学费有着落之前,暂时的落脚处吗?”
“我当初是和舅舅这么说的。”
“所以,你舅舅不帮你出学费吗?”
“他和你家大人一样,说做生意不需要读书。”
“但你家不是士族吗?”
“这根本没有关系。而且,他的店只是间开了将近十年的小店,只有两名店员,所以需要我去帮忙。”
“这么说,你舅舅一定希望你筹、不到学费,即使去应考也考不上,对吧?况且,他可能根本不让你有时间读书。”
实之沉默片刻后,小声地说:
“也许吧。”
其实,他心里觉得应该就是这么一回事,所以才会苦恼。当初他觉得无论如何,总比在陌生人手下工作好,所以才选择投靠舅舅。
“你母亲怎么说?”
“她什么都没说,只说如果要继续求学,就要读国立学校,她根本不认同专科学校。即使以后我哥愿意资助我,如果考不进一高,至少也要进三高,否则根本不可能离家去读书。”
“好严格。”渡部叹口气说,“只有这种地方,还维持士族的规矩。”
实之苦笑起来。
母亲那张牛蒡脸总是在田里工作。舅舅不是繁上围裙扛炭袋,就是敞开衣服喝酒。然而,三十多年前,他们都是武士家的后代……。
“所以,你很有可能一辈子穿围裙,对着客人点头哈腰啰。”
“不,在煤炭店变得浑身乌漆抹黑的可能性更高。”
“笨蛋,这样不是更糟吗?这和打零工有什么两样?绝对一辈子都会这样。”
渡部可能是为实之感到气愤,以更强烈的口吻重复了一遍。
“绝对一辈子都会这样。”
说完,他把手上的玻璃容器丢向寺庙的围墙,随着一声清脆的破裂声,容器碎了。一个看起来像是水泥工的年轻男人转过头,正想说什么,看到他们的制服,知道是学生,就咂了一下嘴走开了。
我也要。
实之拿起自己的玻璃容器,但又停下手。一阵沉默后,雨滴啪啦啪啦地打在他们身上。
“啊!”
渡部突然叫了起来。
“我差点忘了,有你的限时信。”
“我的限时信?”
“我去你寄宿的地方,住持太太拿给我的,说可能是什么紧急的事,叫我顺便带来给你,所以我才问她,你店在哪里。我差一点都忘了。”
渡部从裤子口袋里拿出皱成一团的信封。实之接过来一看,是从N町的老家寄来的。实之打开信封,卷纸上出现了母亲很难看懂的草书体。
渡部探过头来问:
“是不好的事吗?”
实之一边看着信,一边回答说:“昨天我哥突然从东京回来了。”
哥哥在春天的时候写信回来说,今年夏天很忙,可能无法回家探亲。所以,实之虽然中学快毕业了,仍然无法找哥哥商量以后的事。
“哥哥好像哪里受了伤,叫我暑假回老家一趟。信上说,没有生命危险,不必急着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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