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正是大好机会吗?你可以拜托他学费的事。”
“嗯……”
雨越来越大,两个人起身走出神社的鸟居。
“再见。”
渡部往回家的路跑去。
实之看着右手上的玻璃容器,又沿着原路折返,去拿刚才的一钱押金。
(二)
“不要吵,哥哥在念书。”
实之六、七岁时,哥哥为了读高等小学,每天要爬过一座山,单程就要花一个小时。每次实之在家里吵闹,母亲就这么斥责他。哥哥傍晚回家后,一定会坐在书桌前。
哥哥升上中学,寄宿在S市的寺庙,每次放假回到N町的家里,对成为高等小学生的实之造成了很大的困扰。因为两兄弟不仅要共用同一个房间,晚上为了不影响哥哥用功,还必须把被褥移到后门旁的储藏室去睡觉。
向来沉默寡言的哥哥在中学最后一年的夏天回家时的某天晚上,很难得对实之说了话。那时,实之正在房间和储藏室之间走来走去,忙着把被褥和自己的东西搬过去。
“喂,实之,我要去东京了。”
实之抱着放了枕头、叠得高高的垫被停下来,看着哥哥坐在书桌前的背影。他的背弯得好像西瓜一样。哥哥有近视,但眼镜的度数似乎不太合,使他的脸几乎快碰到书本。家里没有钱帮他买新的眼镜。实之冷冷地回答说:
“是吗?那就加油啰。”
去东京就是要去读一高,然后是帝大。实之即使不知道需要多少学费,也知道需要有多少学力才能读。实之在高等小学的成绩属于中下,大人说他连考中学都很危险。哥哥继续说:
“我要去读建筑,我要造很多不输给西洋的建筑。”
实之第一次听说,忍不住再度停下了脚步。
“建筑?”
“你知道吗?”
这时,哥哥义之才转过头,和弟弟眼神交会。
“听说每个国家的的首都,都是由乡下人进京后,不断改变首都的面貌而成。”
“改变首都的面貌?”
“我也是乡下人,所以有这个资格。”
他的话令人费解。实之心里这么想,于是改变了话题。
“这么说,你会住在东京啰?如果是这样,你或许有一天会见到父亲大人。”
哥哥露出胆怯的表情。在内村家,除非母亲主动提起,否则谁都不可以提起父亲。
“……你想见父亲大人吗?”
实之从来没有见过父亲,被问到想不想见他,一时词穷。
“不,我也不知道。”
“……是吗?”
“只是,我的名字……”
“名字?”
“对,名字。我想问问他,我叫实之这个名字好吗?……啊,在此之前,必须先告诉父亲大人,我出生的这件事。”
回家途中开始下的雨,等实之回到寄宿的寺庙,快要吃完晚餐时,变成滂沱大雨。
“嗯?今天怎么吃这么少?”
听到住持太太的声音,实之才回过神。这家寺庙很小,也没有小和尚。实之住在偏屋,但和住持夫妻一起在主屋吃饭。
他平时都吃三大碗饭,今天也饿得快晕过去了,但配着炖芋头和冬瓜吃饭时,想起和渡部之间的谈话,又觉得雨声很吵,不禁有点心烦意乱。最后,只吃了两碗饭就放下筷子。
“嗯,今天不太想吃。”
住持老早就吃完饭,一手摇着扇子,低头看着腿上报纸,这时才抬起头。他剃光的头是樱花色,气色很好的脸和额头反射着油灯的灯光。
“你是不是在担心你哥哥?”
实之赶紧正襟危坐。
“幸好没有生命危险。”
“义之一定是在专心想什么事,不小心撞到哪里了。”
哥哥以前也曾经在这里寄宿过,住持经常提起他当年用功的情况。
正在收拾碗盘的住持太太也很担心。
“到底是哪里受伤?”
“听说是肚子。”
“肚子吗?那真伤脑筋,要好好治疗。”
“听说伤势很轻,应该只有表皮受伤而已。”住持说。
“那你要不要明天回去看看?”住持太太问。
“不,我不能突然不去上班,要先向但马屋的老板打一声招呼……”
但马屋就是那家薪炭批发行。他之前曾经告诉住持在那里打工,以及毕业后的打算。
这时,实之突然想起一件事。他想起渡部来找他之前,自己正在苦思的问题。
“对了,备长炭为什么叫备长炭?”
住持停下摇扇子的手,停顿了一下,诧异地反问:
“你说的备长炭,就是那种坚硬的白炭吗?”
“明明是纪州田边一带的特产,却叫备长炭。备长和备中或是备后有关系吗?……其实只要问但马屋的老板就好,只是我突然想起这件事。”
“我以前好像在哪里听过……”
住持的视线飘在半空中。
“……对,对,我记得是有一个叫备中屋长左卫门,还是长太郎的人,在德川时代初期研究出来的,所以就取了‘备长’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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