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内顿时响起一阵哄堂大笑。
立原总一郎和开明学校理事长本多正坐在一楼的休息室。四坪大的空间单调无趣,木质地板上六张伤痕累累的旧办公桌椅挤在一起,隔壁有一个不到两坪的曰式房间,两个人正面对面坐在矮桌前喝咖啡。刚才的谈话似乎已经结束,理事长一脸怅然的表情。
立原毫不在意对方的心情,语气开朗地问理事长:
“听说镀金老师是从英国回来的,难怪他的发音字正腔圆。他在那里住了多久?”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他在美国读高中后,曾经一度回国,之后又去英国住了十年左右。”
“太厉害了。这么说,他家很有钱啰?”
“我也不是很清楚,听说他家在关西那边做棉花的进出口生意,家里会寄钱给他,照理说是不需要工作……”
立原的表情变化很丰富,这时也瞪大眼睛叫了起来。
“真是太令人羡慕了!”
理事长却心不在焉,他似乎正在努力设法留住年底准备辞职的立原。
“他之前有在正规的英语学校任教过吧?什么时候回日本的?”
“听说是一年前。他说,比起外国,他反而对日本比较陌生。”
“第一次见面时,我也听他说了,所以才取了镀金这个名字。这是他的号,好像他也在一家名叫《天命》的杂志上写文章,不知道有没有涉猎其他的行业?”
“这个嘛,我对他的私生活就……。立原老师,我看明年你每个星期开一堂课如何?报酬绝对不会亏待你。”
这时,上完课的镀金刚好打开休息室的门走进来。
“你可以回去考虑一下再回答我。”
说着,理事长站了起来,立原也满脸苦笑地起身。趿着雪駄的理事长匆匆走向镀金,语带谄媚地说:
“太棒了,真不愧是镀金老师。免费的试听课竟然爆满,傍晚的课也拜托你啰。”
“好,我记得是四点十五分的课吧。”
“你可以自由活动,只要在这个时间之前回来就好。”
理事长向他欠身打招呼后,匆匆走向出口。
“那就万事拜托了,我要去张罗招生的事了。”
镀金坐在其中一张办公桌前,抬头看着走向他的立原。
“镀金老师,你傍晚还有课吗?”
“对啊,中间有三个小时的空档。”
“那真辛苦。我很希望可以趁这段时间,听你聊聊英国的趣闻。但很不凑巧,我要回大学做实验,可能会一直做到早上。”
“真可怜。今天要做什么实验?我记得你是工科大学建筑系的吧?”
“今天要做的是一种耐震实验。我专攻建筑材料,目前是研究生。”
“改天一定要好好向你请教,我也可以和你分享爱尔兰的事。”
“一言为定。”
说着,立原拿起自己办公桌上的小包裹,向门口走了两、三步,又回头说:
“啊,对了,镀金老师,我拜读了《天命》那本杂志,上面介绍了都市火灾,尤其是伦敦和巴黎大火的事十分有趣。”
镀金恭敬地低头道谢。
“谢谢。”
“你在国外生活多年,生活常识很丰富。你为什么会想到写火灾的事?”
“其实我每次的主题都很随兴,上次刚好和编辑闲聊到火灾的事,所以就决定来写一下。”
“这么说,你还写过其他主题,也是在《天命》这本杂志上发表吗?”
“对,我和那家杂志社的老板在伦敦结识,他叫我有空的时候写点东西。”
“是吗?”立原说着,拿出怀表,“啊,我真的要走了。”
一楼的事务所内,理事长以及其他事务人员正为了接受新课程的报名和说明忙得分身乏术。休息室内只剩下镀金而已。只有少数受欢迎的讲师才开试听课,他是唯一同时开了白天和傍晚两场试听课的老师。
镀金看着墙上的时钟叹了一口气,从办公桌里拿出一本书。虽然他身穿和服,但翘着腿,把左肘放在桌上,手托着下巴,右手微微拿起书本的神情很像是外国人。他正在看《南总里见八犬传》的和装本,或许是内容太费解了,他的神情越来越凝重,忍不住打起呵欠。
镀金把八犬传丢到一旁,趴在桌上打盹。刚开始只是大脑停止活动的睡眠,十分钟后,可能大脑疲劳已经消除,开始做起梦来。
他经常梦见英国的事。虽说他是日本人,但回到日本后,反而有了思乡病。然而,他今天却梦见完全不同的内容。
镀金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人力车上。
因为是梦境,所以他不知道天气是阴是晴,也无法分辨是白天还是晚上,更不清楚是冷是热。
那是一辆很普通的黑色坚硬材质的木制人力车。
他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是自己叫的车,还是车行来接他的。
车夫戴着平顶斗笠,握着人力车的车把快步往前跑。
镀金想叫车夫停下,问他:
“我到底要去哪里?”
这个问题很愚蠢。自己不可能被人强迫上了车,更不可能像侦探小说写的那样,被人用暴力制服;或是闻了笑气后,被抬上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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