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该是自己上的车。但我到底想去哪里?
人力车飞速前进。好像是下坡。梦境里的视野有限,坐在速度逐渐加快的车上,很难看清周围的景色。不巧的是,自己目前的状况竟然同时满足了两个不利的条件。
人力车不断狂奔,却不知道奔向何方。
既然是坡道,终究会到终点。因为是在梦境,车子丝毫没有放慢速度。
车夫不停地奔跑,不辞辛劳地载着镀金往前跑。载着人的人力车好像滑落般飞也似地冲下坡道。
既不知道季节,也不知道时间。镀金想着,突然感到很热。不,不光是热而已,而是灼热。
灼热。
好像正在穿越烈火熊熊燃烧的房屋……。
镀金从趴着的办公桌上抬起头,四处张望。
下午两点半。
一看时钟,发现自己睡了将近一个小时。休息室内仍然空无一人,晚夏的微风吹进敞开的高窗,窗帘轻轻摇动。
他一脸茫然地看着窗外。刚才的梦境好像是现实,眼前的现实仿佛是梦境。
三年坂2
(一)
“在三年坂跌倒?什么意思?”
渡部惊讶地大叫。
哥哥死后一个星期,头七结束后,实之回到了S市。九月开始的新学期已经开学,他不能继续请假。
实之回到S市的当天晚上,渡部立刻来他寄宿的寺庙找他。他们把铺好的被褥推到还很新的榻榻米角落,两个人盘腿坐在旧蚊帐内,实之把相关情况从头到尾告诉渡部。
毫不隐瞒地从头说起这一切时,实之内心产生一种奇妙的感觉。即使渡部是他的好朋友,如果不是十天前被他看到在薪炭批发行工作的情形,实之可能会继续向他隐瞒家里的事。虽然对哥哥离奇死亡感到难过,但他更感到疑惑不解,但如果当时没有告诉渡部家里的情况,如今根本不可能向他说明这些事。自己会把一切都埋藏在心里,整天郁郁寡欢。
“听我哥说,东京有好几个三年坂,只要在那里跌倒,三年之内就会死亡。”
“就和寺庙一样吗?如果不想死,就要舔那里的泥土,或是假装舔过的样子,恳求我佛慈悲吧。”
“是吗?”
实之对迷信或是传闻这些古老的事情没有兴趣。
“对啊,寺庙就是这么神圣的地方,我也有过一次经验哟。”
“你跌倒了吗?”
“不是,我在寺庙内撒尿,结果大人就说,我的鸡鸡会烂掉,害我每天都提心吊胆的。”
渡部刚才还一脸严肃地附和,试图安慰实之失去哥哥的难过,现在他却兴奋不已。他是黑岩泪香侦探小说的热情书迷,特地订了东京的报纸,只为看他的连载小说。
“我哥真的死了。所以,是因为他在那里跌倒,没有舔地上的泥土吗?”
“你真笨,”渡部笑着道,“那是迷信,我的鸡鸡也安然无恙。……总之,你把前后的情况说清楚点。比方说,你哥对你说了什么;还有守灵和葬礼时有什么情况,或是你哥带回来什么行李?”
“……嗯。”
实之说起那天晚上和哥哥的对话。
那是他回家第二天晚上的事。和前一天晚上不同,哥哥的身体情况大有好转。母亲想为哥哥补身体,在门口用炭炉煮了牛肉寿喜烧,但哥哥才吃了几口就反胃,剩下了一大半。当时,牛肉是很昂贵的食材。
“你吃吧,不然太浪费了。”
于是,实之吃了剩下的寿喜烧。哥哥眯起眼看着他,令实之感到相当不自在。哥哥向来不会笑着看自己吃东西,同时,他也觉得“现在正是时候”。他直截了当地问哥哥,腹部的伤是不是被刀刺的?
哥哥沉默良久。实之等得有点心焦时,才终于听到回答。
“那是意外。”
哥哥还是咬定这句话,但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某些事。接着,实之告诉他前一天听外祖母说的有关学费来源的事。
“我昨天才听说……”
原本沉默的哥哥很快有了反应。
“对不起,我之前就知道这件事,但母亲大人叫我不要告诉你。”
哥哥告诉实之,在他就读中学时,母亲告诉他父亲曾经造访一事,之后,他就把读一高和帝大视为自己的目标。
哥哥最后说:
“所以,我有义务为你筹措学费。”
实之沉默了一下说:
“离入学考试还有一段时间,也许父亲大人会把我的学费送来。”
“……也许吧。”
哥哥看着实之的眼睛喃喃自语。实之觉得有点不对劲。
“你该不会在东京见到父亲大人了吧?你去找过他吗?”
哥哥想了一下回答说:
“……不瞒你说,我找了很久,但最终还是没能见到面,可能已经死了吧。”
实之不发一语地看着哥哥的脸,不知道他的话是真是假。
“听说你的英文和国文很差。”
哥哥突然改变话题,
“等我身体好了,我可以教你。过一阵子,我的行李就会从东京寄回来,我找到并且帮你买了不错的参考书。……听好了,你要好好用功,不要再去想从来没见过面的父亲大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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