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很红,像火一样的红。
“对了,河田,你知道吗?听说这次的火灾,是人为纵火。”
“嗯。”
河田点点头,瞥了内村一眼。
“听说和六年前的神田大火一样,都是一个拉车的纵火呢!”
三年坂1
(一)
本乡春木町大火一年后,明治三十二年(一八九九年)八月二十一曰,奈良县S市。
这个城市没有铁路,所有的物流都靠水运。市区地处盆地,中央有一条河,聚集了来自后方山脉的水源,在那里分流的护城河,流向县厅分厅和市公所所在的丘陵地区。
山丘北部的河岸一带是批发街,白色墙壁和葺瓦屋顶的仓库林立,每幢房子都设置了石阶,可以从建筑物直接走到河岸。
其中有一家薪炭批发行。从河岸边稍微往里走一点,就可以看到一栋涂成黑色的土造仓库,那里就是内村实之夏天打工的地方。
实之今年十八岁,身高将近一百八十公分,肩膀很窄,双手双脚却很长。如今,他正弯身坐在铺在地上的草席上,右手拿着铁锯前后拉动着。
嘎吱、嘎吱。
他用铁锯锯出一道痕迹后,再用锯柄敲一下。
当。
木炭接二连三地折断,切口都很整齐。
他正在把明天零售出货用的两大袋备长炭,锯成可以直接丢进炉灶使用的短条炭。他一边做事,一边心不在焉地想着。
这明明是和歌山田边的特产,为什么叫备长炭?
他在这里工作之前,就曾经听说过这种炭,但刚才突然想到这个问题。
难道曾经有一个人叫备长先生吗?
嘎吱、嘎吱。……当。
面积不大的作业区内,除了实之以外,还有其他三个年轻人一起工作。他们负责把舢板上的薪柴卸到河岸,或是把准备出货的木炭袋堆放在仓库旁的店面。
包括实之在内,每个人都在裸露的上半身外披了一件短褂。鼻子和嘴巴都用毛巾包了起来,以免炭粉吸进肺里,只露出一小部分的脸上都是炭粉和灰尘,根本连眼睛和眉毛都分不清楚。
可能快下雨了,傍晚时分的空气十分闷热,已经流干的汗水再度渗了出来。正在锯炭的实之额头到眼睛的部分变得一片斑驳。
好热,但是……。
当实之擦完流进眼睛的汗水时,竟然忘记刚才在想什么问题。
嗯?刚才到底在想什么?
他左顾右盼,发现同事阿安站在前面,边拿着扫帚把炭灰扫在一起,边抬头看着河岸道。十六岁的阿安从普通小学毕业后就一直在这里工作,实之刚来这里打工时,因为他是学生的身分,曾经遭到阿安的敌视。不过现在他们的关系不错。
阿安问实之:
“阿实,那个人是你的朋友吗?”
实之双手拿着短条炭,回头看着河岸道。有个身穿中学制服、戴着草帽的小个子站在行人穿梭的街上一脸茫然,好像迷了路。站在舢板这一侧的身影好像一根牙签,浅黄色帽檐下露出同班同学渡部拓也那张神经质的脸。他东张西望,似乎正在找实之。
实之把锯好的炭放进木箱,犹豫了一下。
怎么办?假装没看到他吗?
最后,实之还是站了起来。他拿下毛巾,对着河岸道叫了一声:
“喂,这不是渡部吗?”
渡部惊讶地回过头。
“我马上就下班了,找我有什么事吗?”
或许是看到实之浑身脏兮兮的,渡部不敢走过来,只对他大声叫道:
“我去你寄宿的地方,他们说你在这里!”
“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就下班了。”
“好!……但是,内村!你的脸好可怕!”
实之身旁响起一声“呸!”的声音。原来是向来排斥学生的阿安朝地上吐了一口痰。
大马路转角处,有一家每到冬天就改卖烤地瓜的到冰摊。
“要不要买冰?”
实之洗完脸,换上自己的衣服后提议道。一直沉默不语的渡部终于有了反应。
“剉冰吗?好啊。”
渡部买了二钱五厘的草莓到冰,实之买了一钱五厘的冰水。
“我们要带走。”
听到渡部的话,一脸灰鼠色的老板无精打采地说,带走玻璃容器要一钱的押金。
两人一边走,一边吃,走进大马路旁的神社。实之坐在参道两侧的狛犬台座上,渡部坐在他的旁边。
“你今天也去补习吗?”
听到实之的问话,渡部把鲜艳的桃红色冰水喝完后,才回答说:
“对啊。”
实之和渡部今年都是十八岁,是本市某所中学的五年级学生。渡部目前正在刻苦用功,准备今年夏天报考高等学校。
渡部用辩解的口吻说:
“其实我找你,也不是有什么特别紧急的事。”
实之把玻璃容器和汤匙放在石台上。
“你该不会是在担心未来的出路吧?”
渡部显得有点意兴阑珊,一听到这句话,立刻恢复了往日的样子。他嘟着嘴说:
“你这么说很过分耶,我又不是整天都在犹豫。……而且,对不起,打扰你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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