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当初我直接质问她抽烟的事情,保罗·德雷瑟这档子事儿现在还会发生吗?
还是说,只要保罗·德雷瑟重新闯入她的生活,这一切就必然会发生,根本无法阻挡?长久以来,对艾莉森来说,我的存在是否就只是某种安慰?我在脑海中回忆这些年她提到过保罗的所有场景。我觉得,即便是开玩笑的时候,他在她心目中的重量也远远超过了一个普通的高中前男友。
我在床上翻来覆去了一两个小时,心里还是乱七八糟的,我感到非常痛苦。最后,我起身去了洗手间,找出了“那起事件”后医生给我开的安眠药。那时,刚动完手术,伤口疼痛难当,但一般只要吃一片药,我就可以沉沉入睡。不过,这药已经过期很久了。
我不在乎,一下吃了三片。
我不太清楚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也不知道艾莉森什么时候上床的。
我只知道我是被吵醒的。是一声如惊雷般的枪响。
当我跳下床时,枪声的音波依然在树林间回荡。
“什么声音?”艾莉森笔直地坐了起来。
我已经大步走到了卧室门口,虽然身体东倒西歪,但是内心意志坚决。
“别出去!”艾莉森大叫道,“千万——”
“你别管,你去陪着萨姆。他很可能被吓着了。”
我没有等她回答就立刻出门跑下楼梯。我打开了屋外的灯,然后就穿着单薄的睡裤和T恤,一把推开了家里的大门。我希望能趁开枪者逃走之前瞥见他是谁。然而,开枪者非但没有逃走,而且还从门廊的一角绕到了我的面前。我呆住了。我曾经被枪口指过,我不想再来一次了。
不过,那个拿枪的人根本就没有看我。他将手中的来复枪指向了前院中的一个方位,手指还扣在扳机上。他戴着夜视镜,镜片向上翻起,从头到脚都穿着一身丛林迷彩服,脸上还涂着黑色颜料。
尽管有涂料和夜视镜的伪装,我还是认出了他。开枪者是二姐夫杰森。原来凯伦提议的夜间巡逻已经开始了。
“杰森,你到底——”
这时,我听到门阶下传来了一声哀号。我走到门廊边上,看到了一个男人,他躺在一小片落满松叶的草地上,距离房子大约八十英尺。他很年轻,骨瘦如柴,此刻正紧紧地抱着一条腿,嘴里不断地蹦出乱七八糟的脏话。
“敌人说不定还有武器,”杰森对我说,“你待在这儿别动,等我先去确定一下再说。”
那个孩子在地上痛苦地扭动身体,不时还用手掌重重地拍打地面。我看着他,恍惚觉得腋下的旧伤口传来了一阵剧痛。我永远都不会忘记自己刚刚中弹后的感受,那种痛苦是难以言喻的。而且,那种痛苦还会让人完全丧失行动力。在动作电影里,中了枪的男主角还能英勇地继续战斗,但那都是虚构的。在现实生活里,人一旦中了枪,便只求让伤口的疼痛停下来,不管付出什么代价。你只觉得那痛苦是致命的,什么勇敢,什么反击,早就统统抛诸脑后了。
“必要的话,我可以一枪打爆他的脑袋。”杰森大声说。
那孩子停止了咒骂,赶紧说:“饶命啊大哥。我发誓我绝对没有任何武器,我发誓!”他剧烈地吸气、呼气。
杰森走近他,用枪管顶着他的脑袋,命令道:“把手举起来给我看看,小浑蛋。举手,快!”
他把双手从伤口上拿开,颤颤巍巍地举了起来。
“再举高点儿。”杰森说着,又朝他迈了一步,抬起脚恶狠狠地踹了一下他的腹部。杰森的脚上穿着一双厚重的黑靴子,看起来很可能还是钢头靴。
那孩子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声,他蜷缩起身体,弯曲起没有中枪的腿来保护自己。受伤的那条腿笔直地瘫在地上。他呜咽着说:“求求你,饶命!噢,天哪!求你了,真的好痛。”
杰森终于不再用枪口顶着他了,但是却把枪杆高举了起来,仿佛还要打这个孩子。也许是打腿,也许是打头。
“杰森,住手,快住手!”我说,“他已经够受的了。”
我急忙跑向他们,赤裸的脚在路上被一枚松果硌到了,我不禁吃痛地叫了一声。看到杰森把枪放下,我才渐渐放慢了脚步。他把手伸进了厚厚的背心,不知那是不是防弹衣。刹那间,我还以为他要掏出一把手枪来将这个孩子杀了。不过,他只是拿出一个手电筒,打开后照亮了面前的俘虏。
这个年轻人也就是二十岁左右。他的下巴上长了乱糟糟的小胡子,上身穿着一件背心,露出了几处文身。其中有一个很大的文身图案,看起来像是迪斯尼的小美人鱼,只不过没有把她胸前的贝壳也文上。他的皮肤很粗糙,泛着灰黄色。我在法庭上见过一些吸食冰毒成瘾的人,他们的皮肤也是这个样子。绑架我孩子的人肯定是心思非常缜密,可他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
杰森用手电筒照亮他的脸。他眯起眼睛,稍稍避开了刺眼的光芒。
“小子,你大半夜的跑到这儿来干吗?”杰森毫不客气地问道。
“杰森,交给我吧。”说着,我抬起一只手放在了他的肩上。然后,为了安抚杰森的情绪,我又特意补充了一句,“辛苦了,你先去休息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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