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法律上贵在简洁,因此从调查报告中,无法表达这些微妙的人们的心理。不过,田沼律师到拘留所探望纯子时,从憔悴的纯子口中听到了更详细的内情。
「我发现晴之和她之间的关系不寻常。以前就有关系了。我要是在事情没有演变成这样以前,先和您商量就好。我好几次责问晴之,但他每一次都避重就轻,只坚持说我是像冰一样冷淡的人。最后我下定决心。我打算和庆子两人单独好好谈一谈,也许我们从前的友谊就会恢复。我抱着希望去拜访她,当我进入她的公寓时,她只穿着一条短裤,胸前系着一块布而已,看到我也并不感到意外或羞耻。我送她一篮水果,她连说声谢谢都没有。我内心很生气,但勉强忍住,请求她与晴之分手。可是,您知道她怎么说吗?她说:
『晴之和我相爱,他对我说过,随时可以和我一起死。因为妳太冷淡,事情才变成这样。爱情方面的问题,我们两人会自己解决,不需要第三者插嘴。』
她的口气好像她才是晴之的太太,我是情妇一般。我一时气炸了,刚好手边有个缝纫盒,我看到盒内有一把锥子……
当我发现时,她已经死了。可能我是在不知不觉间用手掩住了她的嘴巴。我没有想到人的生命这样脆弱。我知道自己错了,早知道会变成这样的结果,我就抽身让她。那么,晴之也不必这样受苦。三个人之中,可能至少有两个人能够幸蝠。」
田沼律师心中沉重地想,尽管是这么聪明温柔的女人,一旦激动起来,女人毕竟是女人。
幸好大众的同情都集中在这位美丽的被告身上。妇女矫风会的高垣女士以「瞧瞧这位女性」为题,写了一篇文章在T新闻发表,极力主张那是妻子对破坏家庭的女人的正当防卫。这篇文章引起了很大的反应。
开庭的日期到了,被犯罪的重荷所打击的被告纯子获得了大众的同情。甚至检察官也似乎认为夺取人命的罪虽然不可原谅,但由于被告诚恳地认罪,懊悔自己的孟浪,因此有意促使判决最低刑,即三年有期徒刑。
站在证人席上的晴之也痛切地感到自己的责任,他以沉重的语气回答庭长的问题。当庭长问他,假使在最近的将来,被告恢复自由时,他是否愿意重新与她言归于好?
「我认为内人所犯的罪等于是我自己的罪,因为内人之所以成为杀人凶手,责任完全在于我,我怎能抛下她不管呢?」
田沼律师竭力主张缓刑,他以邻居的立场陈述纯子平时的为人,强调那天正巧是纯子的生理日,是在一时冲动的情况下忘我的杀人行为,应该给予最宽大的判决。
最后,终于宣判缓刑五年。
※※※
犹豫了一会儿,晴之沉重地开口说:
「先生,我想请教您一件事。比方说,以短刀杀人时,刀口朝上和朝下,刑的量定不一样,这是真的吗?」
「不错,因为这是与杀人的动机有关系。刀口向上的情形,通常都是流氓打架的时候,这种情形被认为是有杀意的,所以罪也判得重。」
「可是,像锥子是圆的,没有上下的分别。」
「是的,不过,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田沼律师的语气变为严厉。
「先生,老实说,那时候我正预备和内人离婚。我虽然只是无足轻重的插图画家,但也算是艺术家。一个自由派的人和女银行家结婚,婚姻会成功,简直是奇迹。」
「不过,你的太太很爱你。」
「是吗?」
「你不能怀疑。你的太太在那种情况下杀死对方,你不认为是爱情的另一种形式的表现吗?」
「是吗?人们都说,嫉妒是爱情的变形,我倒认为也许是憎恨的表现。」
田沼律师的脑中忽然感到热烘烘的一阵混乱。
「把这件事忘掉吧,改天我会找个机会好好劝劝你的太太。至少她这次能够获救的原因之一,该归功于你所表现的宽大。」
「是吗?」
今野晴之三次重复回答相同的话,这如若一根针,刺痛了田沼律师的神经。
「刚才你说锥子没有上下之分,这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从凶器判断时,无法知道内人是否有杀意。」
田沼律师不由自主地吓了一跳。
「它确实是不适合杀人的凶器。」
「那不是足以证明你的太太没有杀意吗?她是昂奋之余,一时生起气来,随手抓住了刚好在那附近的东西。她自己不知道这东西会变成杀人的凶器。」
「是吗?从那里证明她不知道?」
「难道你不相信太太的话?」
「相信。因为相信,所以才来拜访您。」他深深叹了一口气,「我从开头就感到很奇怪,像庆子这样懒惰的人,为什么会把刚买的新的锥子放在缝纫盒内?」
「女人总是女人,买锥子没什么好奇怪的。」
「虽然这样说,不过,她的性格我很了解。要是她买了这种东西,恐怕七年都不会动用它。她不可能有两个相同的东西。」
「你究竟是……」
「先生,您,不,检察官、法官和全世界的人都受骗了,那间公寓原本没有锥子。」
青年的面孔丑陋地扭曲了,好像快要哭出来的样子。
「先生,如果碰巧是在现场的东西,那就不能视为凶器。然而,如果纯子从开头就存心杀人,因此预备了那东西的话,就是名副其实的凶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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