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僵硬犹如冰冻,俨然一具蜡像,只有一双眼睛在滴溜溜地追踪女人的一举一动,以显示我是个活人。
侧脸对着我的是屋部奈津子,我还没有到被吓得喘不过气来的地步。奈津子是这个剧场的见习制作人,我早就料到有可能撞见她。更令我吃惊的是背对我的那个女子,她竟是镰田和美,那个设计性丑闻把我打入十八层地狱的女高中生。不,她已经不是女高中生了,5年的岁月彻底将她变成了一个女人。尽管如此,齐腰的披肩长发依然像以前一样,一双细长且清秀的眼睛在昏暗的灯光下炯炯有神。那双眼睛在我把她赶出公寓时曾令我不寒而栗。
镰田朝这边走了过来。她绕过我的桌子向门口走去,两眼目不斜视,对周围的人不屑一顾,自然也没发现我的目光在一直追随着她。店员打开沉重的大门,她昂首阔步地走了出去。
镰田和美怎么会跟奈津子在一起?奈津子不可能认识镰田和美。当时只有我见过镰田,而眼前奈津子在跟镰田见面,这是怎么回事?
奈津子向我这边走过来。不,不是向我这边,而是朝我走过来。她目不转睛地盯着我,表情非常暧昧,如果非要说个究竟,那就是虽然面带笑容,却又面无表情。5年的光阴没有给她多大改变,依然是半长的发型,只是没了波浪。鼻梁顶端很低,下面陡然凸起,模样十分可爱。肌肤依然紧绷着,这一切无一不令我记忆犹新。我知道她做了母亲,这改变了我对她的印象。在我们交往的当初,她的笑脸是属于我的,是她原谅并接受我一切的错误。在性丑闻闹得沸沸扬扬的当时,她始终如一地相信我。她对我深信不疑,始终以温馨的话语和甜美的笑容宽慰我。我们之所以最后分手,是因为她父亲屋部耕造对我封锁我母亲自杀的消息,让我在记者面前丢人现眼,使我无法接受。当然,我也想封存所有记忆,时隔5年再次看到她的笑脸,我没抱任何幻想。早与我绝缘的另一个她如今独享着她自己的笑容,我甚至觉得那也许从一开始就不属于我。
“晚上好。”
我听见了奈津子的声音,听口气仿佛我们昨天见过。
“在你进来时我就注意到你了,你在店里东张西望,伸长脖子摇头晃脑,真的非常滑稽。你还是老样子,乱蓬蓬的头也一点没变。”
“头发是昨晚睡乱的,跟5年前你看到的不一样。”
“5年前”和“你”这些词使我非常难过。
“好哇,晚上还能睡着觉,而且好像胃口也不错。”
奈津子看着我桌上的东西。
“你们刚才……”
我冲着镰田出大门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是面试,她想到我公司来。”
“你的公司?”
“是的,我现在在父亲的公司只是帮忙。前不久我自己开了一家公司,说是公司,也就是一个免批的保育所,也就是托儿所,专门为要上班的母亲们开的。我自己工作以后才知道,能不受时间限制接收不满2岁的幼儿的地方压根就没有,所以我就自己开了一个。”
奈津子高兴地说,宛如一个发现了新游戏的孩子。她的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看着眼前幸福的她,我为她感到高兴,自己心里也很舒服。
“刚才那个人想当保姆?”
“是的,朋友介绍的。”
“通过了吗?”
“感觉性格有点阴沉,可是看她十劲十足,样子也单纯,准备录用。”
我不知道奈津子看人的眼光如何,可是如果当初能看上我这号人,很难说她眼光不错。尽管如此,却不能断定她这次也看错了人,因为我不知道这5年里镰田和美会发生怎样的变化。
我决定不把镰田的过去告诉奈津子。镰田现在已步入社会开始构筑自己的立足点,5年前我母亲死后,我没想报复她,如今也无意改变我的初衷。
“小雄,你发现老人是蜡做的,一定很吃惊吧?最近很少有人这么上当受骗的。”
“这鬼点子是谁出的?”
“我父亲。你总是用不正经的观点看问题,所以会觉得不合时宜,你应该把它看做是一种道德。白天放假来这里旅行的孩子们都喜欢跟蜡人爷爷并肩拍照,你不觉得虚拟的东西也有它好的一面吗?”
“也许怪我观念陈旧吧。放假来东京旅游的孩子周围真正的老人多得是,要进行道德教育,应该针对城里的孩子,因为真正的老弱病残无一不在伤心落泪。眼下的道德教育需要市场。”
“小雄,杞人忧天。”
她笑了,很快又换了一副表情。
“你怎么在这里?是为立川的事?”
“是的,打算向‘剪刀’组合打听立川最近的情况,可是都不敢说。你听说什么了吗?比如报纸没登载的一些最新消息什么的。”
奈津子摇摇头。
“我也很难得到消息,问父亲他也不会回答。在公司,与立川失踪有关的人只是少数几个,谣传传不到我耳朵里来,只有电视和报纸上无稽之谈满天飞。我跟你一样不明真相,于心不安。”
“知道真相更难受。”
她没有反驳。现在我四处碰壁,凡事都只进行了一半。不过照此下去,再持续一两周,结果将不言自明。媒体的报道终究会偃旗息鼓,到时候,肯定有人希望事情不了了之,尽快从人们的记忆中彻底消失。遗憾的是我绝对不会忘记,怒火在胸中令我不知所措,惟有任其翻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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