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不容易才回过神来。即便如此也没什么可怀疑的,我觉得没必要向警察证实什么。
我把他们让进屋里。他们肆无忌惮地审视我的房间,我也不客气地打量着他们。大个子面无表情,缄口不语,年纪跟我相仿。安藤年逾50,已经斑白了大半的头发依然浓密,整齐地梳成三七开。憨厚的脸上挂着一副银边眼镜,露齿的微笑使人想起日本那位著名职业棒球选手的父亲或秘鲁总统,但却既没有他们的那种亲切也没有威严。
我请他们在沙发上坐下,然后拉了一把折叠椅,居高临下地坐在他们对面。
“对不起,你还在睡觉吧?”
看样子主要由安藤问话。
日本式房间的拉门是关着的,看不见里面的被子,他可能是根据我开门的时间和闹钟的铃声来判断的。我蓬乱着头发,如果认为是我睡乱的那就错了。我天生一头钢硬的卷发,而且一睡就乱,因此成了现在这种发型。当年上电视演出从不加以修整。
“现在才知道?你刚才按门铃的时候就应该知道的,真想请你让我多睡一会儿。”
安藤呵呵地笑了。
“到底是笑星,一开口总少不了逗乐。”
另一名警察事不关己地不苟言笑,只在屋里东张西望,好像这样才叫警察。
“话说回来,有件人命关天的事,想得到你的协助。”
“你们的来意我明白,可我认为我无能为力。你们其实也很清楚,明明知道会一无所获,依然还要来跑一趟,不是吗?”
“事先我们从不估计会徒劳无益。在按门铃之前,我们总希望能通过这次走访一举破案。”
年轻人第一次开口,嗓门出乎意外地高。年长的安藤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责怪。我知道警察是一个等级与资历无关的职业。
“是吗?很遗憾,我可能会让你们失望。关于那个我从未见过、甚至连长相都不记得、只是在5年前通过一次电话的片仓,你们想问什么就问吧。”
“从未见过?可我们听说因为5年前的那件事,片仓采访过你。”
安藤的脸色发生了一点变化。
“当时片仓的确想找我谈谈,但都是通过电话或传真联系的。而且是公司的人出面,算不上是电视采访,只是一般的对话。我跟他通过一次电话,那也是公司的人在通话时硬要让我去说几句,我当时就想骂他几句。”
“那以后你们没因其他的事情见过面吗?比如在哪儿偶然碰见?”
“我不是说过了吗,我从未见过他。即使偶然擦肩而过,我也不认识他。”
是吗,安藤不住地点着头说,试图让我平静下来。年轻的警察不知道是来做什么的,眼看同伴处于下风,既不出言相助也不做记录,只是抄着手盯着桌面。
我想起了前天的事情。我8点钟醒来,发现立川已经走了,这才铺好被褥正儿八经地睡了。好久没那么痛饮过,心情格外舒畅,一觉睡到将近4点才起床。那天早上7点左右,出门去了东北泽车站附近的一家小零售店。虽然没碰上熟人,但是或许有人还记得我这张脸。退出演艺圈6年了,我身边依然不乏缠着要签名的人。至少零售店的防盗监视器会一视同仁地拍下所有顾客,而不管他的知名度如何。
“笠原先生,请问你现在做什么工作?”
安藤开口露出了两排被烟熏黄了的牙齿。看似轻描淡写的一个问题,我猜他是想试探一下我的动机。
“我靠经营这幢公寓和炒股票生活。如果想看我挥汗干活的样子,可以在星期五下午早点来,你会看见我在清扫公寓外面的走廊。”
“嗬,以前的大明星亲自出马!我虽然不太懂,可现在股票也不是好玩的,是吗?”
“短期股票虽然是赤字,但是,即使全部成了一堆废纸,我也不至于投河上吊。我只有购买这幢公寓是贷的款,靠房租收入的一部分偿还,不会拖欠,而剩下的房租足以维持我最低标准的生活。只要不想成家,也还过得去。”
安藤微微扬起一边的眉毛,对我的家庭观不置可否。相反,尚未做自我介绍的年轻大个子警察开启金口道:
“你6年前买过一幢房子,现在住着你父亲和你哥哥一家,那幢房子的贷款怎么处理的?听说你哥哥是学校的教师,他哪有钱偿还世田谷那幢房子的贷款?”
“我不知道家兄的薪水能否偿还,也没那个必要知道。那房子是用手头的现金买的,没有贷款。”
哦,是吗?年轻警察不动声色地缩了回去。
“现金购房,了不起!不过也很自然,因为你当时红极一时嘛。可就在你红极一时的时候,却因那个案子失去了一切,再加上后来你母亲的事情,你肯定至今对片仓仍然耿耿于怀,对吧?别误会,我这么问不是在追究你的动机,只想了解一点情况。”
我又没责怪谁,安藤却一个劲儿地解释。
他说想了解情况是假,认定我怀恨片仓才是真。可我确实没记恨谁,甚至老半天才想起片仓其人。他捏造事件把我逼得走投无路之时,我的确义愤填膺,甚至想亲手把捏造事实的他狠狠教训一顿。但是,当暴风雨过去,我退出演艺圈以后,眼里早没了片仓的影子。当时刀割般的心痛不分昼夜地折磨着我,我哪有工夫在乎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后来疼痛消失了,我的心也早已空空如也,再没去想片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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