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当时伤透脑筋。木匠逐一指出每个地方,告诉我『看这里变成这样』、『那
里变成那样』,真的到处都歪斜,合板满是缝隙,木板地嘎吱作响。」
房五郎大为惊慌,请木匠尽可能修缮,渗风的问题暂时解决,然而……
「房子作响的问题依旧没解决。一旦发现这个问题,我也变得非常在意。」
嘎吱嘎吱,嘎叽嘎叽,卡啦卡啦。
「有人踩着沉重的步伐,在屋里走动。」
有时听起来像沿着梯子上上下下。有时感觉像有个身体沉重、行动吃力的人,在睡梦中翻身。
「这时候屋子不光会嘎吱作响,还会摇晃。」
像地震般陡然一晃,厨房里的餐具甚至卡啦作响。
「哎呀,现在谈起!这件事就觉得好笑,但当下我心里直发毛,老做噩梦,苦不堪言。」
房屋作响,证明屋子歪斜的问题持续恶化。果不其然,当梅花盛开、桃花吐蕊、樱花绽放时,渗风的问题再度变得严重。女人们手脚冰冷,学徒脸上挂着鼻涕,房五郎也常因渗风吹向脖子,冷得直打哆嗦。
「到了卯月(四月) 中旬,赏花便当的生意告一段落,我们终于松一口气,可能也是这个缘故,内人卧病不起。」
学徒流鼻涕的情况始终不见好博,女侍都面有菜色。忙得没空换睡衣好好睡上一觉的房五郎,同样累得筋疲力竭。
「我先去找木匠商量修缮事宜,接着绕去找街医,想请他开些有效的药。」
店面暂停营业一天,让学徒和女侍休息。房五郎煮好热呼呼的杂炊粥给三人吃后,换衣服外出。
「自达磨屋开店至今,我还是第一次走出店外。」
卖赏花便当赚不少钱,也打响名号,重要的樱花却连一瓣都没见着,春天就这么过去。
「我那家店前方不远的防火空地,有一株枝叶繁茂的老樱树。」
由于是防火空地,理应砍除这株樱树。
「长得这么茂密,砍了实在可惜,才决定留下来。」
真想看看盛开的景象――房五郎心里这么想, 一边细听樱树叶子的沙沙细语,从旁走过。这时,他发现一件怪事。
「当时日升中天,地上有老樱树留下的树影。我脚下应该也会有自己的影子。」
然而,看不到。我脚下一片漆黑。
「我大吃一惊,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试着在原地扭动身躯、蹲下、挥动手脚。」
房五郎的四周仍一片漆黑。虽然外缘有点凹凸不平,但外形是个漆黑大圆,直径约有二寻(三公尺)。
「我看了冷汗直冒,双膝发颤,暗暗想着,这到底是什么鬼?」
接着,他灵光一闪。
「原来是饥先生。」
饥神就附在房五郎身上。
「自从为我创造开设达磨屋的契机后,饥先生一直相当安分。我每天都吃得很饱 ,并做出可口的菜肴营生,饥先生应该心满意足,觉得幸福,才会安分守己。我心里这么想,完全没注意到异状,加上生意愈来愈忙,我几乎把祂给忘了。」
饥先生――房五郎悄声唤道。
「才一叫唤,我脚下的暗影马上动起来。」
祢在这里吧?房五郎问道。
「那漆黑的外绿一阵起伏,接着一个像西瓜般大的影子缓缓冒出。」
是饥神的头。
「我恍然大悟。」
房五郎在阿近面前使劲往膝盖用力一拍。
「我脚下的这一团漆黑,简单来说就是影子。饥先生的影子。」
于他的影子变大,看起来一团漆黑。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饥神的影子变得又大又圆,直径足足有九尺吗?」
原来如此,阿近已明白个中原委。
「那是饥先生……」
「没错,小姐。」
两人眼神交会,对视良久,不约而同笑出声。
「哎呀,这样确实是件大事。」阿近说。
饥神变胖了。
「吃太多好吃的东西。」
每天大啖美食,会变胖也是理所当然。起初,阿辰不相信房五郎的话,但带她到向阳处,让她看脚下巨大的黑影后……
「饥先生,请露个脸让内人瞧瞧吧。」
饥神缓缓冒出像西瓜一样大的脑袋后,阿辰惊诧不已。
如今回想,饥神是从房五郎和阿辰还在巷弄里的小店做生意时开始变胖。屋子的托梁会弯折,便是承受饥神重量的缘故。那不知名的沉重之物,就是饥神。
房五郎沉声低吟。
「如今饥先生不是附身在我身上,而是我的生意上。」
夫妻俩自从搬迁到大路旁的店面,经营起达磨屋后,饥神变胖的「因素」又增加。承受不住重量,屋子从完年开始歪斜,不时发出嘎吱声,渗风的情况日渐严重。尽管修缮过一次,但由于饥神持续变胖的重量,屋子很快又歪斜。待在屋内的饥神仍继续增胖。
生意愈是兴隆,愈是肥胖。
饥神对房五郎有恩。房五郎心存感谢,从没想过要赶跑祂。只是肉眼看不见祂,将祂的存在视为理所当然,一时忘了池。
不过,走到这一步,不能再放任不管。继续住在歪斜的屋子里,无论是生病或梁柱倒塌毁坏,都是性命攸关的大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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