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鬼:三岛屋奇异百物语四_[日]宫部美幸【完结】(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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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感觉十分欢乐。」

  夜间庆典后的宴会,想必摆满丰盛的菜肴。刚才阿月形容比过年热闹,不难理解。

  「神官是由固定的人担任吗?」

  「是的,代代都是长木村的人。听说,明大人以前就住在长木村的森林里,但森林后来因大火烧毁,神社的鸟居也被烧得焦黑,不太吉利,于是迁到我们的村子。这是奶奶告诉我的。」

  土地神的小神社都有各自的历史缘由。座灯祭会以那样的形式成立,一定也有渊源。

  整个故事的梗概大致明白,差不多该进入正题,谈到阿月口中的「那场风波」。

  「今年江户在立春时特别冷,甚至还飘雪。」

  天气冷得可怕,童工新太不慎感冒,喷嚏打个不停。掌柜八十助腰背不好,遇上这么冷的天,他弯身前行,不住低喃着「我要忍耐」。

  「小森村应该很冷吧。今年的座灯祭如何?」

  阿月表情转为紧绷,似乎想起这是重要的说故事练习。

  「今年……没办法举办座灯祭。」

  是一主公的命令。

  「去年长月(九月)初,名主大人在江户晋见主公时,主公下的决定。」

  「为什么?知道原因吗?」

  「上个月,主公家有幼儿不幸往……往生。」

  「不幸往生」这个说法,应该是阿月听人转述。

  「妳的态度相当小心谨慎,不过,妳明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吗?有个幼儿去世了。」

  「是的,对方是这么说明。」

  那是个女娃,算是旗本家的千金。

  「年仅三岁,染上麻疹。病情一度好转,但又突然恶化,用尽各种办法都救不了她。」

  对只能在一旁守护的父母而言,想必是难以承受的悲痛。尽管知此,禁止领地的村民举行重要的庆典,未免太粗暴。

  「明明是一场很安静的庆典啊。」

  在座灯仍只有简朴黑墨画样式的时代,这场庆典无比肃穆,犹如送葬的队伍。

  阿月颔首应一声「是啊」,露出遥望远方的眼神。

  秋风吹过刚割过稻的水田。

  水田里已没水。一整排的架子上晾着一捆捆稻束,沐浴在金黄色的朝阳下。矗立于各处,连脚都看得一清二楚的稻草人,显得十分悠闲,但也透着一股寂寥。

  村民在地瓜田和青葱田里忙碌,田垄的土堤上也有人在收割杂谷。道路的交会处一株高大的柿子树结实累累,乌鸦在上头盘旋。

  天空无比蔚蓝,但阳光并不刺眼,不必抬手遮挡阳光,一样能远眺村庄的秋日景致。此时的风已透着凉意。

  「阿月,妳真是的,误摘漆树的叶子了。」

  身后的阿玉尖声指责,从阿月背上的竹笼里抽出一片叶子。

  「才没有,漆叶的形状不一样。」

  「不,这是漆树的叶子没错,妳仔细看。」

  阿玉打算将锯齿状的叶片贴向阿月的脸。

  「阿月,妳这个胡涂蛋。等着看妳的脸变得又肿又痒吧。」

  「别这样。阿玉,妳为什么这么坏心……」

  阿玉是小森村的女孩,大阿月两岁。明明算是姊姊,却老爱恶作剧,嘲笑阿月。

  ――悟作家全是惹事者。

  阿月的母亲私下都这么形容阿玉家的人。意思是爱吵闹捣蛋的人。

  阿月和阿玉刚走进附近山丘上的森林,采集描绘座灯画所需的颜料材料,甚至拨开草丛翻找,足足花了一个时辰(两个小时)。辛苦这么久,背上的竹笼终于装满,但光这样还不够。颜料在调煮及压榨的过程中,要是步骤稍有差池,马上会变得浑浊,以失败收场。

  「阿月,明年这时候我就是妳的嫂子。再说我坏心,小心我生气。我真的会打妳喔。」

  「这件事又还没确定。」

  「早就决定,我爹都那么说了。」

  阿月的父亲,与阿玉的父亲悟作,都是佃农,阿月的哥哥名叫一平,今年十七岁。在工作上已能独当一面,原本预定在明年春天成婚。

  对象是村里的姑娘阿夏,与一平同样年纪。不,应该说本来是同样年纪。阿夏的年岁不会再增长。因为在盛夏时节,她罹患疫痢猝逝。

  提到成婚,其实也没什么盛大的仪式。只是获得村长同意,夫妻俩喝交杯酒。尽管如此,阿月仍对哥哥娶妻一事充满期待。毕竟为她和阿夏自小感情就好。

  阿夏的父母早逝,只得投靠拥有田地的叔叔。尽管寄人篱下,身世坎坷,但阿夏个性温柔,工作勤快。说到姿色,也远在阿玉之上。配上一平,想必会是一对金童玉女。

  阿夏的叔叔有自己的田地,却不是地主。这一带的农地都归领主。村里拥有田地的人,持有像「可耕种从北边灌溉用水处往南三十块田地」这样的证明书,并有资格雇用佃农。因此,他们比佃农威风,但在村长面前又矮一截,而村长上头有名主,最上面则是主公。小森村有三位主公。对阿月来说,主公和神一样伟大。

  虽然找伟大的主公谈也没用,不过阿月实在搞不懂,为什么温柔的阿夏突然一命呜呼,阿玉这种惹事者却活得好端端?

  ――在稻草枯黄的干旱时节,杂草仍不会干枯。人也是如此。

  母亲这样说过。果然,母亲也讨厌阿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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