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夏死后,连吊唁仪式都还没结束,阿玉就厚着脸皮紧黏着一平,在阿月面前更是摆出一派大嫂的架势。村里有其他适合一平的女孩,但悟作他们住在佃农长屋里,就在阿月家隔壁。一来住得近,二来熟识,阿玉才会满心以为自己将成为一平的媳妇。之前谈到阿夏与一平的婚事时,阿玉怒不可抑。
如今碍事的阿夏消失,阿玉心花怒放,今天也一直紧跟在阿月身边,对她恶作剧。
――去年不小心摘到漆叶,导致皮肤红肿,不就是妳吗?
不光双手,脸颊也肿一倍大,连眼皮都肿得不象样,整张脸惨不忍睹。阿月提醒自己别笑得太大声,但因为住得近,想必仍传进阿玉耳中。那次的事种下恶果,现在阿玉对她百般挑剔。
令人对阿夏的死更不胜唏嘘。
阿夏死时,连平常老将她当丫环使唤的叔叔也十分悲伤,吐出一句「要是早知道妳这么早走,当初应该对妳好一点」,惹来妻子一顿白眼。
不用说也知道,一平自然是悲伤不已。
得知阿夏染上疫痢后,村民被迫与她隔离,见她一面都不行。一平进森林四处找寻治疗疫痢的草药,甚至到长木村和余野村寻觅,耽搁农事,引来父亲一顿打骂,但他依旧不肯放弃。
然而,阿夏最后还是死了。一平整天呆坐地上
眼下阿玉哼着歌,踩着轻盈的步履,时而走在阿月前面,时而紧跟在身后,健康得让人看了就有气。至于一平,从阿夏死后至今将近三个月,仍是魂不守舍的模样。他呆立原地时,往往会让人误以为是稻草人。阿玉难道不了解哥哥此刻的心情吗?
「嗯?阿月,停一下。」阿玉停下脚步,扬声问道:「那不是长木村的村长吗?」
她举起手臂指向名主的屋子。
那栋在树篱和防风林包围下的稻草屋顶房,座落于村子这一侧的小山丘上,像在环视小森村。因此,只要有人行经田垄进出名主的屋子,隔好几块田地一样看得见。
此时,一个穿半缠(注:外褂简化而成的短上衣。)的男子,带着穿田间工作服的童仆,快步朝名主家走去。阿月看不清对方的长相,但那件明亮的蓝色半缠,是长木村的男子在座灯祭穿的衣服。
阿月急忙抓住阿玉的手肘,要她放下胳臂。
「不能用手指人家。」
阿玉在这方面也很没规矩。就算对方同样是佃农,也不该这么做,何况对方是村长。
阿玉彷佛觉得光线刺眼般,瞇起双眼,静静望着对方。
「跟他同行的是六助。」
是在名主家工作的小森村男童。
「这么匆忙,会是什么事?」
「一定是聚会。」
「不,日子不对。」
小森村、长木村、余野村会一同举办庆典,时常互相帮助,村长们会当面商量要事(因此,小森村的阿月和阿玉记得长木村和余野村的村长外貌)。他们的聚会日期,都是事先约定。阿玉说,今天不是聚会的日子。阿月大吃一惊,心想:真是这样吗?
「阿玉,妳怎会这样清楚?」
「有聚会的日子,佃农要是动作拖拖拉拉,事后曾被佃农头领狠狠训一顿,说『你们害我没面子』,所以我爹都会特别小心。」
哦,原来是这么回事。
「六助专程跑一趟长木村,找来他们的村长, 一定是发生什么严重的状况。」
阿玉以看好戏的口吻说道。
「我们去问问六助。」
「不要啦。」
一来一往之际,田垄上的两人已走进树篱内。
「别再磨蹭,我们快点回去吧。」
阿月催促着阿玉。回家后,得立刻将背上竹笼里的叶子摊在地上晒干,然后帮忙母亲替青菜疏苗。这个时期经过疏苗作业的青菜,能当下酒菜,在江户市区可卖出好价钱,是很重要的工作。
然而,当阿月拉着注意力全放在名主宅邸的阿玉衣袖,往前走没几步,换她自己停下脚步。
纵横交错的水田边缘,田垄的右侧,又有几人快步朝名主的宅邸走来。身穿深蓝色半缠,是余野村的男人。紧接着,一名女子踩着小碎步尾随在后,是名主家的女侍阿松。
「余野村的人也来了……」
听到阿月的低语,阿玉猛然转头。
「真的耶,那是余野村的村长。」
这次两人从阿月她们面前经过,距离比刚才更近。余野村的村长一心赶路,阿松倒是发现站在田垄上的阿月和阿玉。她停下急促的脚步,气喘吁吁地大声叫唤:
「妳们怎么在那里打混啊。」
她甩着手赶阿月她们离开。
阿玉朝阿松奔去,阿月急忙追上前。
「我们刚才从森林里回来。」
「哦,去摘采制作颜料的材料吧。」
「嗯,采了很多。」
阿松停下脚步后,上气不接下气。只见她弓着身,双手撑膝,喘息不止。
阿月侧身让她看背上的竹笼。
「这样啊。」
阿松目光投向逐渐远去的余野村村长的背影。村长头也不回。
「妳们赶紧回去。」
阿松拭去汗水,重重吁一口气。
「快到田里去吧,也许今年不需要颜料。」
「咦!」阿月和阿玉异口同声地惊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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