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如此,检见役似乎还是松了口气,于是待他大略视察过农作状况,收完年贡后,清左卫门试着询问日志遗失的事。
「对方闻一言,突然又露出惊恐的神情,悄声反问我。」
――果然又不见了吗?
「询问后得知,去年秋天,那队山番士全副武装前来洞森村时,日志已遗失。」
这么一来,是两名前任山番士从村里失踪后,日志跟着遗失。
「恐怕是村里的人拿走,或遭到销毁吧。」
「没错,我重新思索此事。」
两名山番士逃离的原因,就在村里。
果然,这村庄本身就是个谜。
妖怪就在村里。或者说,村子本身就是妖怪。
「无法赢得村民的信赖,就问不出任何线索。另一方面,对村民的猜疑积累在胸口,我的内心无比难受。」
看着利三郎和阿峰犹如夫妻般生活,悠哉度日,他有时会感到羡慕。
「尤其是漫长的寒冬到来,我几乎都困在上村,须加则是困在下村。除了猜疑之外,我的心底又增添几分孤独。」
清左卫门只能不时取出志津送的护身符,紧握手中,勉励自己。
阿近想到一个难以启齿的问题,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启齿。
「您是不是在想,我在村里有没有遇上阿峰这样的女孩?」
清左卫门观察敏锐,阿近顿时羞红脸。
「冒昧想着这种事,真的很羞愧。」
「不,哪里的话。」
清左卫门没遇上这样的对象,倒是和居住在上村,堪称是洞森村年纪最轻的两兄弟变得熟识,他们是十三岁的富一,和十一岁的千治。
「这对兄弟是在他们十岁和八岁那年来到村里。」
两兄弟的父母原本在城下经营一家杂货店,有个醉汉在店里缠上女客,父亲为了阻止与对方发生冲突,被带往衙门。
「虽然是醉汉的错,但对方是城下一名放高利贷的商人,惹上也算是自己倒霉。」
对方在藩内的顾客众多,在衙门里也吃得开, 一直坚称是他们的父亲主动挑衅,还害他受伤,大言不惭的坚称自己没错。
「兄弟俩的父亲马上遭到逮捕。他们的母亲替丈夫说话,反驳是放高利贷的商人满口胡言一样被逮捕。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夫妻皆被判处死罪。」
「太过分了……」
阿近忍不住低语,清左卫门也压低声音:
「听说在处刑后,杂货店遗留的少许财产,全归那名高利贷商人。若不是和衙门的官差勾结,绝不可能办到,当真是丧尽天良。」
失去父母和家庭的富一和千治,跟祖母一同被送往洞森村。但年事已高的祖母耐不住山村严苛的生活,短短几个月便驾鹤四归。
「这么说来,只剩十岁和八岁的孩子相依为命吗?」
「欣吉充当两人的父亲,而且上村的村民很照顾他们。富一是个聪明的孩子,可能早就晓悟今后只能在村里生活。孩童能做的工作,他都会主动帮忙,一路守护弟弟长大。幸好兄弟俩皆拥有健壮的体格。」
清左卫门认识他们时,十三岁的富一的面貌和体型都犹如成人,十一岁的千治与住在城下的同年龄孩童相比,身材也结实许多。
「富一负责植林和砍伐,千治负责田里的工作,虽然住的是简陋的小屋,但兄弟俩一切都打理得很好。」
尽管如此,清左卫门会和他们熟识,还是因为他们怀念城下的生活,常央求他讲城下的点点滴滴。想到他们心中的感受,便替他们难过。
「富一说,希望有朝一日兄弟俩能一起下山,到某个商号学做生意,日后要重新挂上杂货店的招牌,还想替父母立坟。」
清左卫门下定决心,要平安完成三年的任务,重振村庄家,到时再一并收养这对兄弟。
「村井大人,对您来说, 这是很大的勉励吧。」
「是的。以那时的年纪,我还无法当他们的父亲,但我当自己是叔叔或年长的大哥。」
栗山藩人心涣散,连掌管秩序和治安的衙门官差都收受贿赂,藐视正义。既然如此,至少我要尽本分。跟兄弟俩一起在洞森村活下来,重拾原本该有的人生。清左卫门如此坚定信念。
「千治虽然能像大人一样工作,办事可靠,仍有天真的一面。我送他自制的竹蜻蜓,他爱不释手,是个可爱的孩子。」
另一方面,这对兄弟在生活上也给予清左卫门不少帮助。千治教他草鞋和雪鞋的编织方法,富一教他以竹子制作简单的钓竿,在山沟钓鱼,然后剖开做成鱼干。
春天,夏天、秋天,都在生吹山生活,而迈入冬天,村子遭到冰封后,清左卫门常和两兄弟投人铲雪作业,顺便互丢雪球嬉戏。
「不过,从雪深的十二月中旬到二月,须加都待在下村,我则是独自待在驻屯地。我常找兄弟俩来,教他们读书写字。」
待双方混熟,关于上村的过去,及前任两位山番士的种种,也比较容易开口询问,但从这对兄弟口中并未听到什么特别的消息。果然孩子就是孩子。
尽管如此,和他们聊天依然愉快。
「我在身心方面,能平安度过第一个冬天,全多亏有他们。」
待生吹山显现春天的预兆,雪逐渐融化时,冰封的日子宣告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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