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利三郎发出「噢」一声叫喊,双目圆睁,摇晃清左卫门的双肩。
「喂,富一那孩子死去的时候,八成也是用相同的手法!」
利三郎情绪激动,脑袋却不胡涂。思考前后经过,清左卫门也认同他的话。
于是,导引出另一个令人背脊发凉的推论。
难不成……
清左卫门极力保持平静,缓缓间道:
「阿峰和孩子的状况不好吗?」
利三郎热泪盈眶,点点头。
「阿峰产后恢复得不顺利,时睡时醒,不断反复。」
由于没喝母奶,孩子都不长肉,身体虚弱。
「偏偏又天寒地冻,感染风寒。约莫三天前起,她就沉睡不醒……孩子太虚弱,连哭都没力气。我很担心,寸步不离地看顾。」
不料,就在他短暂离开的空档,两人都遭到杀害――
清左卫门的心一沉,默默思忖。
富一当时只剩一口气,阿峰和孩子同样离死不远。
富一是村长欣吉陪在一旁,阿峰和孩子也有下村的统领悟作陪同。
然后,那个诡异的人出现,三人丧命。
富一或许能保住一命。但以他的伤势来看,会对日后的生活带来很大的影响。别说行走了,连独自起居都有困难。
阿峰一直状况不佳,孩子看来也不太可能平安长大。尽管如此,阿峰仍是山番士的女人,孩子仍是山番士的孩子,会在山番士的庇荫下,获得良好的食物,接受细心的照料。
在洞森村的其他人眼中,这三人的性命是负担。
不能成为劳动力,只会耗费人手和粮食的「累赘」。
生吹山严苛的大自然,洞森严峻的生活,不容许这样的「累赘」。
那个诡异的人是何方神圣,目前还不清楚。究竟是经过怎样的协议,由「谁」来扮装,也不清楚。
但清左卫门明白「为何」要这么做。
就像疏苗一样。
这是洞森村无法养育,只会造成负担的生命,于是遭到清除。
为了让村子活下去而这么做――非这么做不可。所以,村长和统领才会在一旁见证。
「村井大人、须加大人。」
两名山番士一惊,转身望去,只见欣吉伫立在小屋门口。
「悟作似乎搞砸了,真的很抱歉。」
清左卫门紧盯着欣吉,彷佛第一次见面。感觉和他平日熟悉的欣吉不太一样。
「你在说什么?」
「不过,不能全怪罪悟作。其实我也搞砸了,让村井大人看到那个妖怪的形影。」
妖怪。
――有妖怪。
「原本绝不能让山番士得知。」
这是洞森村的秘密。
「所以,我和悟作都会陪在一旁,仔细监看整个过程。」
果然,当时欣吉看到了。悟作也知情。
「我们一直隐瞒着,后来户边大人和田川大人却出状况。」
下落不明的户边五郎兵卫,及发疯逃下山的田川久助。
「我们不断搞砸。」
欣吉耸耸肩,不住摇头。
「这种事或许不能再做了。」
他的眼神转为空洞。啊,第三次看到这种眼神――清左卫门暗想着。
「既然这样,我就全盘托出吧。村里的人都知道那个妖怪,只是我和悟作曾特别叮嘱,所以上村仅有两、三个待得较久的村民亲眼目睹过,下村一个也没有。」
不管怎样,
一切都由我,也就是洞森村的村长负起全责――欣吉说。
「请原谅其他人,拜托您。」
欣吉当场跪下,飘落蓑衣上的细雪结冻,随着欣吉簌簌发颤,散落土间。
距今二十六年前,包含欣吉一家在内,最早的垦荒者抵达洞森村。第四年的夏天发生一件事。成为开端。
「村里一名男子在割草时,不小心用柴刀割伤手臂。」
伤口很浅,又是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只要缠住伤口并止血,便无性命之忧。当事者原本也安然无恙。
数天后,他的状况却愈来愈不对劲。
「他的伤口化脓,逐渐腐烂。」
洞森村的夏天炎热,东西熔易腐坏。
「他疼痛难耐,甚至发起烧,像是染上疟疾。」
村里没有医生,只能集结村民的智慧,一起想办法。
「我爹说,这种时候得将铁铲前端过火,用来烧烫伤口。一开始就该这么做。」
承受这种野蛮的治疗方式,年轻人不住哭喊,痛苦万分。
「我们希望能救他一命。」
然而,如同欣吉的父亲的看法,或许还是慢一步,也可能是他运气不佳。烧炙伤口形成烫伤的地方,又化脓腐烂,年轻人的胳臂肿得和圆木一样粗。
「他全身瘫软,一病不起,而且不停喘息。什么都吃不下,还大小便失禁。」
――这样一来,只能让他解脱。
「村长和男人们讨论后,做出决定。」
――虽然残忍,有时仍不得不这么做。我会出面处理,希望各位能谅解。
「尽管当时我只是个孩子,但在我出生的村子,也发生过类似的情况。」
无法养育的婴儿、无法工作的老人、恢复无望的病人或伤员,让他们解脱,减轻村里的负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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