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来用餐,小费是五十分;两人是一块钱。他给我七十五分,就是一点五人份。”
“两人用餐不能付七十五分吗?”
“不行!”他愤恨地喷气说,“如果我看到,我会这样做。”他从桌上拿起一个隐形的托盘,“我会说:‘先生谢谢,真谢谢哦,谢谢你哦,这位先生。’如果他身旁有女伴,他会觉得很丢脸,就会再补一些。”
“我应该会补,”柏吉斯承认道,然后转过头去,“韩德森,你说你给多少小费?”
韩德森的答案软弱到可怜兮兮。“就像他说的,七十五分。”
“再一件事就好,”柏吉斯说,“我要看一下他晚餐的账单。你们有留着,对吧?”
“经理有,你得问他。”那服务生一副很敬业的样子,好像他很确定自己够诚实。
韩德森突然机警地往前一坐,原本无精打采的模样都消失了。
经理把账单拿出来。账单一捆一捆的,收在档案夹里,依照日期排列,显然很方便他月底结算。他们毫不费力就找出了账单,上面写着二十四桌,三号服务生,一份特餐——四点二五元。盖有浅紫色戳章,已结清——椭圆形的章上标注五月二十日。
当天二十四号桌还有另外两张账单。一张是一杯茶,七十五分,傍晚左右,用餐时段前。另一张是四人份晚餐,显然很晚才进来,就在打烊前。
他们得搀扶韩德森上车,他简直不良于行,双腿僵直。他们经过梦幻般的街头,不真实的建筑和不真实的街道往后消失,像玻璃上的倒影。
他突然开口。“他们说谎——他们要杀害我,每个人都想杀我!我到底哪里对不起他们了?”
“你知道这让我想到什么吗?”其中一人在旁边说,“魔术秀,里头的人就当着你的面消失了。柏吉斯,你看过吗?”
韩德森不由自主地耸耸肩,低垂着头。
外头有表演,音乐声、笑声参杂着掌声,渐渐涌进这间拥挤的小办公室,隐隐约约地。
剧场经理坐在电话旁等,生意很好,他尽量对他们和颜悦色,躺在旋转椅上品尝雪茄。
“这两个位子确实有付钱,”经理彬彬有礼,“我只能说,他进来的时候没看到有其他人陪——”他突然焦虑地打断自己的话,“他快晕倒了,请尽快带他出去,我不希望表演时场边有骚动。”
他们打开门,半扶半扛着韩德森到门口,他的背都快拖到地上了。歌声从前门窜出来。
“小妞、小妞、愿端、小妞、小纽、瞒愿——”
“啊,不,”他哽咽地哀求着,“我受不了了!”他瘫在警车后座,双手交叠,像是受尽了折磨似地看着他们,希望能恢复一点理智。
“你为何不坦白说根本没人陪你呢?”柏吉斯试着跟他讲理。“你看不出来这样会简单得多吗?”
韩德森试着用理智、平稳的声音回答,但仍忍不住颤抖。“你知道接下来会怎样吗?如果我那样说,如果我能那样说,我就会开始失去理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这么笃定过。我不能把我现在知道的都当成事实,就像——我的名字是史考特·韩德森——那样确切的事实。”他拍着自己的大腿。“——就像这是我的腿,这是事实,我会开始怀疑一切、否定一切,很快就会发疯了。她待在我身旁六个小时。我碰了她的手臂。我可以感觉到那曲线。”
他伸出手,顺着柏吉斯雄壮的肩头往下比划,“她衣服的绉褶、她说过的话,若有似无的香水味。她汤匙碰到汤盘的声音。她把椅子往后拉时留在地上的印记,她下计程车时车底盘轻微起伏。那杯酒去哪了?我的眼睛看着她举起酒杯,放下来的时候,酒杯已经空了。”他的双拳挥向膝盖四、五次。“她在、她在、她在!”他快哭了,至少他的脸皱在一起。“现在他们都想说她不存在!”
警车一整晚都在城市乐园里前行。
他讲了-些任何嫌疑犯都不会说出口的话,他说得很认真,赌上自己的真心和灵魂。
“我很害怕,带我回拘留室,可以吗?拜托,各位,带我回去。我想要四面环墙,我想要用手感觉到墙壁的厚实、坚硬,这绝对不会假!”
“他在发抖。”其中一人若无其事地说。
“他需要喝点东西,”柏吉斯说,“在这里停一分钟,你们下去帮他弄一杯黑麦啤酒。我不想看到人折磨成这样。”
韩德森咕噜噜地灌下去,好像怎么牛饮都不够快,然后他倒在座位上。“我们回去吧,带我回去。”他哀求着。
“他被鬼附身了。”其中一人窃笑说。
“自找的。”
接下来,车上都很安静,他们下车后排成一个方阵,走上总局的阶梯。韩德森一个踉跄,柏吉斯扶着他的手臂。“韩德森,你最好睡饱一点,”他又建议说,“然后请个厉害的律师,两者缺一不可。”
5刑前第9一天
“……你们已经听到,被告说他遇见了某个女人,地点在一间名叫安森墨的酒吧,发生在谋杀案当晚六点十分。也就是说,从警方调查结果推估,那是在被害人死亡后的两分四十五秒。很清楚。陪审团的各位先生女士,你们马上就可以看出来,他六点十分在第五街的安森墨酒吧,不可能两分四十五秒前还在自己家里。任何长两条腿的人都没办法在那么短的时间跑那么远。就算有车子、有翅膀或是有推进器,都没办法做到。我再次强调,时间清清楚楚,可是不够明确。
52书库推荐浏览: 康乃尔·伍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