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抽大麻抽到嗨了,她从他的眼神就能看出来。“我们要去哪?我家吗?”
她只能答应,她知道这样才能让他离开这里。
他起身站在她后面,带着她往门口走去,脚步微颠。他替她开门,她立刻像弹弓飞射般冲出门外。他跟着她走出来。他好像想走随时可以走,不必向任何人解释或道别。其他人也没注意到他离开。门一关就把迷幻的狂乱场景给截断,像一把俐落的刀刃,外头忽然一静,一时之间还无法适应。
你就是那无法预期、无法连续的时光,让我思考、让我沉醉、让我纵欲——
楼上的餐厅黑暗无人,只有一盏夜灯在远方燃烧着,当她走上人行道,凉风一吹她就差点头昏眼花了起来,毕竟才从密闭沉闷的室内走出来而已。空旷的街道更显清凉、澄澈。她觉得自己从来没呼吸过如此甘甜纯净的空气。她斜倚大楼侧墙,大口吐纳,像是个呼吸衰竭的人把脸颊贴在墙壁上。他花了几分钟才跟着她走出来,可能在关门之类的。
这时一定已经凌晨四点了,但天色仍暗,周遭整座城市还在沉睡。一时之间她好想沿着街道逃回她甜蜜的生活,远离这个人,终结这一切。她可以跑得比他快,她很清楚。他绝对追不上。
她留在原地,逆来顺受。她房间里有一张照片,她知道每次开门,第一眼就可以看到那张照片,影中的他就站在她身边,机会一放开就消逝了。
他们搭上一辆计程车。那是一排改建成公寓的老房子,一层一户。他带她走上二楼,解锁之后再替她开灯。这种空间忧郁沉闷,地板年岁已久,显得又黑又旧。天花板很薄,上了亮光漆。透气窗很高,像棺材一样。这种地方不适合凌晨四点来访。跟任何人来都不适合,更何况是跟他。
她微微颤抖,杵在门边,尽量不要太在意他刻意锁门的举动。她想要努力保持头脑清晰、气定神闲,过分担心只会让思虑不周。
他把门关好,将她锁在里面。“我们用不到这些了。”他说。
“不,就让门开着,”她就事论事地说,“我觉得冷。”
时间不多了。
“你打算怎样?一直站着吗?”
她佯装温顺,但有点心不在焉,“没,我不会一直站在这里。”她试探性地往前一步,看起来很像脚穿冰刀鞋,但不确定能不能踩稳的样子。
她继续左顾右盼,焦虑地环顾四周。要怎么开启话题呢?从颜色着手。橘色。找个橘色的东西。
“怎了?你在找什么?”他好奇地问。“这就是个小房间,你没见过房间吗?”
她终于找到了。房间另一个角落里,有个廉价的人造纤维灯罩。她走过去,点亮灯,灯的上方立刻投射出一个小小光圈,像天使光环。她把手放上去,转身对他说:“我喜欢这颜色。”
他没注意到。
她的手还在灯罩上面。“你没听我说话。我说,这是我最喜欢的颜色。”
这次他厌烦地转过头来。“好了,那又怎样?”
“我想要有一顶这颜色的帽子。”
“我买一顶给你,明天或后天。”
“你看,像这样,我的意思是这样。”她拿起小灯座,扛在肩上,里面的灯还亮着。她转身面对他,看起来像是灯罩挂在她头上。“你看我,好好看着我。你难道没见过别人戴这颜色的帽子吗?有没有想起你见过的人?”
他眨了两次眼睛,像猫头鹰那样正经。
“继续看,”她央求他,“继续认真看。只要你用心,就可以想起来。你有没有见过剧场里其他人就坐在你后面,我今晚的那个位子,戴着同样颜色的帽子?”
一时间,他迷迷糊糊地说:“噢——我就是这样赚了五百块!”然后他一手捣着眼睛,满脸茫然。“嘿,我不能跟任何人讲这件事。”然后他抬起头,一脸信任却又困惑地问她,“我已经跟你说了吗?”
“对啊,当然。”她也只能这么回答。他或许一刚开始不敢讲,既然开了口,继续说下去就没差了。大麻烟可能影响了他的记忆力。
她得把握这机会,不敢放手,尽管她不知道这时候适不适合追问。她放下灯罩,快步朝他走去,同时尽可能表现得很悠哉。“但我想要你再讲一次嘛。我喜欢听那个故事。来嘛,你可以跟我说的。克里夫,你说我是你的新朋友啊,你自己说的,说出来有什么要紧的?”
他又眨了眨眼睛。“我们刚刚在讲什么?”他无助地说,“我忘了。”
他的思绪被毒品切得断断续续,她得让他的大脑再活络起来。就像一条运输线,但连接用的齿轮掉光,只能无力地悬在那里。“橘色帽子,看,在这里。五百——五百块,记得吗?她坐在我今天坐的位子。”
“噢,对,”他听话地说,“就在我正后方。我只是看着她。”他狂笑了几声,又忽然冷静下来。“我只是看着她,就赚了五百块,只要看着她,然后不能说我见过她。”
她看着自己的手臂缓缓攀上他的领子,圈着他的颈子。她无意阻止,好像她的手臂可以独立动作、不受指使。她的脸凑近他,微往上仰凝视着他。她心中突然有个想法:你可以离答案多近呢?再也不必猜?“克里夫,多告诉我一点。讲给我听嘛。我最喜欢听你说话了!”
52书库推荐浏览: 康乃尔·伍立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