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乍然涌现。她用力一捏,熄了手上的香烟,发出像金刚鹦鹉一样的刺耳叫声,在丛林里听到绝对不奇怪。“啊——啊——哎!有了!”她忽然劈哩啪啦地讲了一连串西班牙语,等这阵漩涡结束之后,她才终于切换回英语。“站着听歌的那个!当着全场站旗来的那家伙,戴着我的帽子,要让所有人看到她戴着我的帽子!她甚至还挡住聚光灯,不让灯光打到我身上!哈!记不记得?我当然记得!你以为我会忘记那么恐怖的事情吗?哈!你不晓得梦杜莎的厉害!”她鼻孔喷了好大一口气,哔哔看起来像是在地上滚了好几圈的落叶,虽然可能是它自己小碎步跑去躲起来。
女佣选在最不适合的时机打扰他们。“裁缝师已经等很久了,小姐。”
她激烈地打信号,双臂在头上交叉后又放开。“她应该再等旧一点!不要跟我讲这些我不想听的话!”
她在贵妃椅上朝隆巴靠近,下半身屈膝以便维持平衡。她甚至觉得自己这么热衷助人是一种很值得骄傲的成就。她先张开双臂表现尊荣,再向啄木鸟一样敲敲自己的胸口。“你看我怎么了!看那件事让我多气,明明已经过了那么旧!现在还在气!”
她说完便站起身,双手用力掐腰,准备开战的样子,撑起了上半身,开始来回踱步,每一次转身气焰就更高张,裤管像扇子一样飘开来。哔哔在远处角落蹲着,忧虑地用细瘦的手臂抱着头低下来。
“那你们要找她做什么,你和你的朋友?”她忽然问道。“你还没告诉我!”
他可以从这即将开战的口吻中听出来,如果找人是为了让这个剽窃他人风格的小偷开心,那梦杜莎绝对不会帮忙,就算她帮得上也一定不肯答应。
他很有技巧地整理了资讯,让他们两人可以结为同盟,尽管意见不尽一致也无妨。“小姐,我的朋友现在有大麻烦了。请你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拿一件小事来烦你,但她是唯一可以救他的人。他必须证明那个晚上他和她在一起,而不是在其他地方。他只有那个晚上见过她,我们不知道她的名字、不知道她住哪里,对她完全不了解,所以我们才得上山下海地去找——”
他可以看出来她正在盘算。过了一会她才说:“我愿意帮你。我愿意尽一切力量来帮你找出她是谁。”不过她的脸马上垮下来,无奈地两手一摊。“但我在那之前从没见过她,之后也没有。我只是看到她站旗来。就这样,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至少从表面上看起来,她比他还要失望。
“那你有注意到她旁边的那位男士吗?”
“没有,我根本没看他一眼。我不知道谁和她在一起。他一直待在舞台下方阴暗处。”
“你看,这些线索断掉了,偏偏和其他人的线索都不一样。其他人都只记得他,对她没印象;你记得她,却对他没印象。这还是没用,没办法证明什么,只是某天晚上有个女人站起来而已。她可能是任何女人。也可能是独自去看表演,或跟完全不同的人一起去。这不代表什么。我需要一位帮我把这两个线索连在一起的证人。”他气馁地把手掌往膝盖一拍,起身要离开。“看来一切到此为止了,尽管一切从这里开始。嗯,谢谢你拨时间给我。”
“我还是会继续帮你,”她伸出手许下承诺,“我不知道要怎么帮,但我会继续。”
他也不知道。他握了握她的手,带着挫折感离开。他失望透顶,感觉被推落谷底,那沮丧的感受比之前更强烈,好不容易找到了比较具体的线索,这是目前最大的突破,几乎垂手可得,但就在最后一刻发现手中只剩泡影。他现在又回到原点了。
电梯服务员转过头来,满脸期待地看着他,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到了。有人替他开了门,然后他就站在街道上了。他在那里站了一阵子,挡在门口,因为他不确定接下来要往哪个方向去。每个方向都不会有什么进展,形成一个僵局。他连这种小事都没办法决定,心情就更无奈、更沉重了。
一辆计程车朝他驶来,他伸手要拦车,但里面有人,得等下一辆,于是他又多站了一分钟。有时候,一分钟就足以改变一切。他没有留联络资讯给梦杜莎,她若有消息根本无法通知他。
他已经坐上第二辆计程车,准备要离开,这时饭店旋转门像螺旋桨一样转了起来,服务生冲出来找他。“请问您是刚刚离开梦杜莎小姐套房的那位先生吗?她一分钟前打电话到大厅,如果不介意的话,她希望您回去一趟。”
他又走进饭店,快步上楼。同一只小毛球又朝他迎面扑来,一副认得他的亲昵模样。他这次一点都不介意了。女明星换掉了睡衣,这时正在试穿不同的舞台服装。她看起来像是个未完工的灯罩站在地板中央,但他对造型没兴趣。
即使换装的时候有访客,她也丝毫不感到羞怯或者困窘。“我希望你已经结婚了,噗,就算还没,总有一天会结,所以也没什么差。”他不知道要怎么礼貌地接话,所以没多说。
她拾起一段布料,随性地披在肩上,几乎没有任何遮蔽效果,然后她叫跪在她脚边、嘴唇正含着大头针的人先出去。
“你才离开一分钟,我就想到了一件事,”她一等他们独处就马上说,“我当时还有点——”她扭着她的手,好像那是门把一样,“你知道一、心情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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