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可真是很有派头啊。”鬼贯警部苦笑着说,“那时候,这宅子是开店铺做生意的吗?……从它的结构看起来,不像是一般民家。”
“是的,这里过去是一间和服店。听说当时船会经由运河,把货物送到门前,非常热闹。这里的人们,还保留着当时水手的措辞及腔调,所以,说起话来都很粗鲁。”
“不过,一个人在这么大的宅子里,守着近松兄的牌位,你应该会觉得很寂寞吧!”
以这句话作为开端,鬼贯警部的话锋一转,将话题导向了事件。
“你十九号寄来的信,我二十一号收到后,便拜读完了。”
“今天是二十三号吧?……这样说来,您是读完之后,便立刻启程赶来的吗?”由美子惊诧地说着,忽然脸一红,低下头小声说道“因为我的私事,要这么麻烦您,真是非常抱歉……”
“不不不,这点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反正我也累积了很多假期嘛!……”鬼贯警部苦笑着说,接着立即切入此次事件,“那么,我们还是赶快进入正题吧。请你把这整件事的经过,从头到尾向我详述一遍好吗?”
由美子花了半个多小时,将对若松警察署梅田警部补说过的话,一字不落地向鬼贯警部再次复述了一遍。关于从事件开始,到在下津井发现尸体之间,所发生的种种事情,她也同样做了洋细说明。
“接受侦讯这种事,就像患者跟医生吐露病情一样,要是一开始没跟对方说清楚,那之后,很可能就会招致一些麻烦。近松兄在四号下午,离开家里的时候,为什么你没有问他,要去哪里呢?关于这一点,就算不是梅田警部补,也会起疑心的。”鬼贯警部微笑着说。
“您说得没错。因为您和梅田先生不同,所以,我不需要隐瞒任何事情,这是家丑。事实上,我跟近松很久以前,感情就已经破裂了。当时,我跟他不过就是居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的同居人罢了。虽然我们结婚已经十年,但我们两个长久以来,一直都有着各自的想法及生活。北京话里有一句叫‘两不相干’,对吧?我们的生活方式,正是这句话的最佳诠释呢!……
“正因为如此,对于彼此要和怎样的人交往,我们之间既不会相互干涉,也不会在意。我只有在他走私时,才表示反对而已;当然,我的抗议,被他冷冷地拒绝了。后来,因为这里的警方加强警戒,无计可施的他,只好暂时收手,可他却说,是因为听我的话才不干的,要我感谢他;当他手头拮据的时候,他就会殴打我。我们之间的关系,就是如此尴尬,所以,那个人十二月四号出门的时候,我什么都没过问。在我们的生活之中,这已经变成了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嗯!……”鬼贯警部点了点头。想起十几年前,近松千鹤夫和由美子,一起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模样,鬼贯警部的心中,不禁涌起了无限的感慨。
然后,他突然瞥见了伸出手,想要拿起茶壶的由美子的手腕,上面有两处黑色的淤青。
“嗯?……那个淤青,是近松兄打的吗?”
“哎呀!……”
面对慌慌张张,想掩饰淤青的由美子,鬼贯警部同情地望着她说:“他可真是过分哪!”
“是的!……”由美子急促地点了下头。
“不过,即便如此,你应该大致上能够猜得出,近松兄会去哪里吧?”
“是的。关于这件事,因为我看他,似乎又要开始做走私买卖,所以,当时我便想:他大概是要去跟那方面有关的地方,但看到明信片之后,我才头一次知道,他竟然在别府町。”
“近松兄经常往关西跑吗?”
“他并没有告诉我,自己去了什么地方,不过,他似乎经常去大分和大阪,因为那里有他的生意伙伴。”
“我们换个话题吧,你在信上说,相信近松兄是清白的,,理由是……”
由美子在膝盖上交叠的手指,弯了又弯,看起来像是在整理自己的思绪。停顿一会儿之后,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仰望着鬼贯警部的脸庞,开口说道:“那个人虽然是搞走私的,但却是个胆小鬼:要是不见血,他的确会胆大妄为,但他绝对没有杀人的胆量。正因为如此,把尸体塞到皮箱里,寄放在火车站,过了三天后跑去领出来,并把东西寄到东京……这么胆大妄为的事情,他是绝对做不出来的。我之前也跟这里的警察强调过,如果近松真的做出这种事,一定会在言行举止上有所表现,并让我起疑的。还有,鬼贯先生,近松并没有杀死那个人的动机。就连梅田警部补都对这一点,感到相当困惑呢!”
“嗯。那么,由美子,你对近松兄的失踪跟死亡,是怎么想的?”
“我也不明白,但我很清楚:我的丈夫千鹤夫,绝对不会杀人,同样,他也绝对不会自杀。那个人有多么恐惧自杀,从跟他一起在外地,躲避战争的那段时间里,我就看透了。在被暴民袭击的时候,他只是执拗地想保住自己的性命;为了活下来,不管多么卑鄙、多么丑恶的事情,他都能够毫不在乎地忍下来,一点儿自尊心都没有。像这样的近松,又怎么可能会自杀呢?……不管需要承受多大的耻辱,他都会活下去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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