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如果拖拖拉拉的话,可能就会让嫌疑犯脱逃了。因此,署长在接到东京来的通知之后,立刻向地方法院申请了逮捕令。同时,还没等到逮捕令下来,他就派了两名刑警,前往近松家中,准备以嫌疑人的名义,先把他带回警察署问讯。
近松千鹤夫是从北京归国的侨民,住在若松市郊的二岛鸭生田。表面上他是无业游民,但连福冈县民都不是的他,居然能在那种地方,拥有一栋房子,警方认为,这背后必定与毒品走私,以及非法贩卖有关。近松千鹤夫主要经手吗啡与海洛因,这些毒品在夜色的掩护下,经由流过他家门前的运河运到岸上。他的吗啡以一升二十万圆的价格,偷偷地流出市面,比平常售价还要便宜一成,因此,与近松千鹤夫交易的人相当多。
不过,在一年多以前,他似乎察觉到警方正在暗中调查他,于是,他表面上装出一副好像已经金盆洗手的模样,一直处于按兵不动的状态。若松警察署的调查因此受阻,而双方也进入了胶着状态。
“署长,请恕我直言,我觉得这个近松千鹤夫,搞不好已经逃走了。”梅田警部补在烟灰缸里捻熄烟蒂,斩钉截铁地说道。他的年纪虽然不大,但额头上面,已经开始光秀发亮了。
壮硕的署长正拿着一把小剪刀,在修剪手指甲。听到这句话后,他头也不抬地开口问梅田警部补:“为什么你这么认为呢?”
“这还用说吗?他之所以把尸体装在皮箱里寄出去,很明显就是想拖过一阵子之后,才被发现吧!况且,他还在货物的标签上,写下了自己的名字,这代表他打从一开始,就已经算计好事情会演变成这样了。既然如此,近松千鹤夫的企图,很有可能就是要争取从他在这个月四号,从二岛车站把皮箱寄出之后,到被发现之前的这段空当。这样的话,他自然不会轻易浪费,从二月四号直到今天为止,这段宝贵的时间了。”
梅田警部补的猜测完全正确,几分钟后,回到署里的刑警们向署长报告:“近松已经逃走了!”
“详细情况我们还来不及问,总之,我们先把他的妻子请来,协助警方的调查。还有,这是近松千鹤夫的照片,长得还挺英俊的呢!”
一名刑警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用傻瓜相机拍摄的黑白照片。
“混蛋,什么‘英俊’啊,明明就是一副油头粉面的狡猾样子!”署长狠狠地吐出这句话后,把照片递给梅田。
梅田警部补瞥了照片一眼,照片上的男子大约三十七八岁,一看就是仗着自己的英俊外表,而得意洋洋的神情。他摆出轻捏着短下巴的姿势,有种电影明星般矫揉造作的味道。
除此之外,就像警察署长说的,近松那面对镜头、仿佛在窃笑的眼神,也给人一种无法轻易信任的狡猾印象。
梅田警部补吩咐刑警加洗照片后,便离开了办公室。
02
梅田警部补推开会客室的门,不过,近松的妻子却连回头看他一眼都不曾,只是径自凝望着窗外。逆光衬托出她侧面的轮廓,她穿着一件由绿色泷缟①图样构成的御召物②,系着博多贡物③的腰带,同样属于御召物的短外褂,上面织着的,是黑色井字纹的碎白点花纹。气质髙雅的她,怎么看都不像是走私犯的妻子。
①泷缟指用垂直条纹由粗到细循环重复的纹样。
②御召物,一种流行于江户时代中后期的髙级和服,以染色且质地强韧的纬线著称,
③博多贡物以丝锔为材料,主要生产和服腰带,与京都的西阵织、群马的桐生织,合称日本三大织物。九州的博多自古以来,就与中国大陆多有往来,宋朝时,中国的纺织技术传到了博多,经过不断的自创改良后,成为现在的博多织。在室町时代的文献中,就已经有博多织的记载。博多织因黑田藩的奖励保护措施,而大为兴盛,到江户时期,黑田藩每年将织有佛具图案的“独钴”、“华皿”纹样的博多织,当成筑前博多的名产,进贡给德川幕府。
“您就是近松千鹤夫先生的夫人吧?”梅田警部补的语气显得相当郑重。
“是的。”
“其实,我们怀疑您丈夫,涉及了一起案件,为了理清案情,想请问您几件事。”
“请。”对方则是惜字如金,只说了这么一个字作为回应。
近松千鹤夫的夫人相貌端正,鹅蛋脸上画着淡妆,如波浪般的黑发,在衣襟附近大幅度向上卷,让她看起来既端庄,又富有魅力。她年轻时似乎受过运动训练,身材犹如母鹿般苗条而匀称。从外表看来,她的年龄似乎在三十岁上下,就为人妻子的人而言,这般年纪应该正是最美的时候。总之,这样的女人,成了走私犯的妻子,实在是太可惜了。
“请问,您知道您丈夫现在人在哪里吗?”
“不知道。”
“那么,请问:你最后一次见到你的丈夫,是在什么时候呢?”
“这个月的四号。”
这个月的四号,也就是近松千鹤夫寄出大皮箱的日子,梅田警部补的神经瞬间绷紧了。
“那么,请容我再重复一次我的问题。请问,自那一天之后,你们就再没有见过面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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