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幻的不动明王图_[日]陈舜臣【完结】(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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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能知道名字就好啦。”

  “要是知道了名字,就不必多费周折了。”

  “这倒也是,不过还是有调查一下的价值。”

  “只是不能做得引人注目啊。这事情一张扬,别人就会知道,那就难办了。”

  “是啊,就怕好容易到手的东西被人夺走了。要悄悄地干啊。”

  “我会好好调查的,打算最近去赤穗跑一趟。”

  “嗯,费用要多少,都由我出。这点弄清楚了,那就不错啦。钱嘛,不成问题。”佐野隆一郎声音尖锐地说,这在他是少有的。

  二

  淳子父亲对于书画古董的爱好,近来越发浓厚了,只能说已经成了一种热病,尤其是对于村田仙岳的画,简直到了狂热的程度。

  战后不久死去的村田仙岳,据说是一位传奇般的画家。生前,并没有处于画坛的主流地位,而死后,不但评价提高,现在甚至被人认为是日本绘画的顶峰了。总之,他的一幅画,代价至少以百万计。

  村田仙岳这个人,生前从不卖画。他住在神户靠山的地方,因为稍有资产,没有卖画的必要。据说,他只顾一个劲儿地从事绘画创作,画好的作品,都赠送给了意气相投的人。他的作品,以佛像或者近乎佛像者居多,据说他的风格,是善于在画面上表现一种似乎从无底深渊漂浮而起的奇异的幻想美。在一根一根的线条上,蕴含着一种不可思议的力量,演奏出一种美妙的曲调,在看的人的心灵深处,会潜移默化地扣动灵魂的琴弦。这种具有丰富内容的感受,会在不知不觉之间,充满在看画人的心胸中——应该说,他是日本绘画史上稀有的大画家。

  佐野隆一郎现在住在须磨一个山谷的附近,而在此以前,住在神户靠山的地方,曾经几次会见过村田仙岳,这也是他今天成为狂热的村田仙岳迷的一个原因。现在,他似乎两眼充血,一心只想收集村田仙岳的画,哪怕多一幅也好。

  昭和十二年岁暮,村田仙岳画过一幅《不动明王图》。不动明王是他所喜欢的作画题材,到如今还留下十几种。当时,他仿佛被什么迷住一样,热衷于不动明王题材的创作。那是日中战争开始的一年,眼前是悲惨的战争,他也许是为祈求和平而画的;或者说,是他把持剑的不动明王视做军神,为歌颂军神而画的。这些,在当时并不怎么被人了解。总之,没有人看见过这幅画。

  那是一幅相当出色的大作,据他的遗族说,有一张铺席铺席即“榻榻米”,每张约长210米,宽105米。日本人房内垫铺席,并以铺席的张数来计算房间的面积。那样大小。

  当时,由于事变而被动员,大批出征的士兵奔赴各地,在神户也相继有军队通过,其中有的部队还得停留几天。在那样的情况下,宿舍不够,也采取了分散住宿在民家的措施。

  由于街道居民会的要求,村田仙岳家也分摊到一名年轻的上等兵,住宿了两夜。村田仙岳完成那幅《不动明王图》,恰好在那个时候。

  “我看着那个士兵的脸,感到在我的心中,一个不动尊的形象变得清晰起来了,于是我就信手挥毫。是佛祖提起了我的手,让我画的吧。”晚年,仙岳曾经这样述怀。

  天才画家村田仙岳,是因为看到即将奔赴战地的年轻士兵的雄姿,才得到灵感的吧。在他完成那幅画之后,他毫不惋惜地送给了那个上等兵。

  “我把这幅倾注了我心血的画奉献给您,祝您武运长久。”当时他这样说过。

  上等兵拿着这幅一张铺席大小的画,感到困惑了。

  “我怎么把画带走呢?”他喃喃地说。

  “我给您折叠起来吧。”仙岳郑重其事地把画折小了,再用画纸的包装纸包好。

  “啊,这么大小,就可以装在背包里了。谢谢,我一定小心带着。”上等兵说着,微微一笑。

  从此以后,那幅画就下落不明了。

  村田仙岳在临终之际,曾经对他的亲人透露过这样的话:“我画过许许多多的画,其中认为最拿手的,就是当时送给那个上等兵的那幅《不动明王图》。”

  以上,是一段有名的插曲。

  画家在画那幅《不动明王图》时,家里人的眼睛也多少接触过那幅画,但是他把画送给上等兵时,其他的人谁也不在场。

  真是一幅虚幻的名画。

  “那幅虚幻的《不动明王图》果真问世了吗?”不仅是那些仙岳迷,即使是对书画稍有兴趣的人,也老是提出这样的话题。

  根据樱井及其他有共同爱好的来客们跟父亲的闲谈,淳子也知道了这个事实。现在仔细听了父亲和樱井的谈话,好不容易明白过来了,原来他们谈的只是当时在村田仙岳家宿夜的那名上等兵的出生地。

  “昭和十三年十二月,在神户居民家宿夜的,是在名古屋改编的混合部队。最近我在金泽好容易打听到了当时在那部队当少尉的人,他现在当一个小厂的厂长。”樱井这样说明。

  “怎么样?”佐野隆一郎说,探出了身子。

  “那个少尉说,他还想得起来,只是忘了那个上等兵的名字。他说,总而言之,他有这样的记忆:曾经有一个部下来和他商量,带着一大幅画该怎么办才好。那个上等兵,照理是拿着画来听取上司意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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