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等红种,我从没听说过这个说法。
“要是我输了呢?”
“那说明你并不出类拔萃,而金种又赢了一局。”
他的意图让我畏缩了。
他举起碗,向我解释了游戏的规则:“碗里有两张卡片。一张是收获者的大镰刀,另一张是羔羊。抽中镰刀就算输,抽中羔羊你就赢了。”
我察觉到,他说出最后几个字的时候,声音有轻微的起伏。这并不是碰运气,而是一次考验。那么这就是一场智力测试了。里面必有诡计。要想测试我的智力,他能耍的唯一花招就是两张牌都换成镰刀。太简单了。我挑衅地和舞者那双英气勃发的眼睛对视着。这场游戏并不公平,不过我已经习惯了。我一向遵守游戏规则,但这次除外。
“好,我玩。”
我伸手从碗里抽出一张卡片。我十分小心,只让自己看到牌的花色。一张镰刀。舞者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过我的眼睛。
“我赢了。”我说。
他伸出手,想看我的牌面,而我抢在他碰到牌之前把它塞进了嘴里。舞者没能看到我抽到了什么,只是默默看着我把那张纸片嚼碎吞进肚子里,把剩下的那张牌扔到他手里。一张镰刀。
“那张羔羊看上去很好吃。”我说。
“我十分理解。”
他把碗推到一边,赤红色的双眼熠熠闪光。他天性中热诚的一面又回来了,仿佛那种威压感从未有过。“你知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自称阿瑞斯之子,戴罗?对古罗马人来说,马尔斯,也就是火星,是战神——一位崇尚武力、保卫家园的神的化身。但马尔斯是个伪神,只是古希腊神祇阿瑞斯的翻版。”
舞者点起一支烟,又点了一支递给我。发电机发出精力充沛的轰鸣声。烟气打着旋儿流进我的肺里,我的脑子仿佛也被蒙上了一层烟雾。
“阿瑞斯天性邪恶,是狂怒和仇恨的煽动者,嗜血和屠杀的守护神。”他说。
“你们用他的名字称呼自己,却意指殖民地联合会的真实面目。真聪明。”
“差不多吧。金种希望我们忘记历史。我们差不多都忘了,或者说,从没有人教过我们历史。但我知道金种在数百年前是怎样攫取权力的。他们称其为征服——杀掉所有质疑他们的人,整座城市、整片大陆的人都被屠杀了。就在几年前,他们把土卫五变成了灰烬覆盖的废土,用核爆将一个世界从人们的记忆中抹去了。他们的所作所为并不是在行使阿瑞斯的愤怒。而现在,我们成了阿瑞斯之怒的继承人。”
“你是阿瑞斯吗?”我哑声问。他们毁灭了许许多多个世界。但土卫五只是一颗绕着土星运行的卫星,比火星离地球更远。他们为什么要用核武器攻击如此遥远的星球?
“不。我并不是阿瑞斯。”他回答说。
“但你是他的人。”
“我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哈莫妮和我的人民。我和你一样,戴罗,我出生在一个隶属泰洛斯矿区的矿工家族。我与你的不同之处只在于我更了解这个世界。”看到我不耐烦的神情,他皱了皱眉,“你认为我是个恐怖分子,但我不是。”
“不是吗?”我问。
他往后一靠,深深吸了一口烟。
“想象一张桌子,上面爬满跳蚤,”他说,“它们跳啊,跳啊,它们不知道自己能跳多高。这时来了一个人,把一个玻璃罐子扣到它们头上。跳蚤还是跳,但总是撞到罐子,没法跳得更高。然后那人把罐子拿走,这时跳蚤们已经习惯了罐子的高度,不会跳得更高了,因为它们相信透明的天花板还在那里。”他喷出一股烟。透过烟雾,我能看到他的眼睛闪着灼然的光,和他烟头上琥珀色的火头一样。“我们是跳得高的跳蚤。现在让我看看你能跳到哪儿。”
舞者带着我走下一段摇摇晃晃的走廊,来到一个圆柱形升降梯前。那东西满是锈迹,模样笨重,一边发出刺耳的噪声一边稳稳带着我们向上升去。
“你应该知道,你妻子的死并不是毫无意义的,戴罗。绿种人帮我们侵入了广播频道,我们把绞刑的真相传送到了这个星球的每一个全息视屏上。整个星球,数以万计的矿区家族,还有居住在城市里的人,都听到了她的歌。”
“你就编故事吧,”我冷哼一声,“这里的矿区连你说的一半都没有。”
他对我的话充耳不闻。“人们听到了她的歌声。他们已经开始管她叫珀耳塞福涅[2]了。”
我打了个寒战,转身瞪着他。不。这不是她的名字。她不是他们心中的一个符号。她不属于这些顶着战神虚名的匪徒。
“她叫伊欧,”我怒吼道,“她只属于莱科斯矿区。”
“现在她属于人民了,戴罗。他们记得那位被死神从家族中偷走的女神的名字。并且,死神尽管可以掳走她,却无法永远禁锢她。那位少女,春之女神,注定会在冬日将尽的时候重返人间。即便躺在坟墓里,美的化身依然可以给生者带来感动。这就是你的妻子在他们心目中的地位。”
“但她回不来了。”我说完,结束了这段对话。和这个男人辩论没有意义。他只会滔滔不绝地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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