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箭手惨叫一声倒下了。一支飞刀刺进他的脖子,另一支扎入胸膛。远处,塔拉尔穿过两栋建筑之间的架桥,纵身跳上一个手脚架,颤颤巍巍地退爬到街道上。他伸长脖子,看见刺客已经跟上,连忙拔腿就跑。
阿泰尔势在必得。他的动作迅速敏捷,不像塔拉尔时不时还要担心是否会被追上。这意味着刺客不会猛地撞上某些路人,就像塔拉尔现在这样:被高声尖叫的女人斥责,被男人咒骂推阻。
这一切拖住了塔拉尔穿过街道、市集的脚步,很快他便失去了领先的优势。当他再次转过头时,阿泰尔甚至能清楚地看到他眼中的眼白。
“你还是快逃吧,”塔拉尔扭头嘶吼道,“就算你还能追下去,我的手下也马上就要到了。”
阿泰尔只是浅浅一笑,继续追赶。
“别追了,我可以饶你一命。”塔拉尔尖叫道。阿泰尔并不言语,脚下也没有丝毫放松。他敏捷地穿过人群,灵巧地躲开塔拉尔为了拖慢他的脚步而向后扔来的商品货物。现在,他就要追上塔拉尔了,这场猫鼠游戏终于要接近尾声。
跑在前面的塔拉尔再次转头,看着彼此之间逐渐缩短的距离,他再次开始试图和阿泰尔谈判。
“你别动,听我说完,”塔拉尔大吼,言语间充满了绝望,“或许我们可以做个交易。”
阿泰尔依旧不说话,只是在对方转身时默默看着他。再往前跑这个奴隶贩子就要撞上一个女人了。对方手捧着酒瓶,脸被手里的货物挡个严严实实。双方都没发现他们即将碰到一起。
“我和你无冤无仇,”嘶喊的塔拉尔大概已经忘了,就在几分钟前他还派了五个守卫要将阿泰尔置于死地,“你干吗追着我不放——”
此时的他已经上气不接下气,手脚乱作一团,接着,猛地撞上那个拿酒瓶的女人,酒瓶子碎了一地。
塔拉尔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可惜已经太迟了。阿泰尔一个箭步冲到他面前,只听“刺”的一声,嗜血的袖剑没入了男人体内。塔拉尔便瘫跪在地上,鲜血从他口鼻中迸出。旁边拿酒瓶的女人费劲站了起来,她的脸因气愤而涨得通红,正准备大骂一顿,可看到阿泰尔和其手中的袖剑便吓得改变了主意,更不用说塔拉尔身下流出的血。最后,女人哭叫着跑开了。察觉到情况不对,周围人自然而然地与其拉开了距离。在耶路撒冷,人们早已习惯这种随时可能爆发的冲突。由于恐惧,根本不会有人驻足围观,每个人都生怕自己被卷入其中。
阿泰尔俯身靠近塔拉尔。“现在,你已经无处可逃了,”他说,“告诉我你的秘密。”
“我的戏份结束了,刺客。”塔拉尔回答说,“但我的同盟兄弟绝对不会因为我的死而怯懦,不会放弃我们的事业驻足不前。”
刺客忽然回想起塔米尔,他也是,在临死提到了别人,同样地,提到自己的兄弟。“什么同盟兄弟?”他逼问道。
塔拉尔强挤出笑容说:“阿尔莫林并不是唯一一个企图掌控圣地的人,我只能告诉你这些。”
“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向你的神明请求宽恕吧。”
“根本没有神,刺客,”塔拉尔虚弱地笑道,“即使有,他也早就遗弃了我们,遗弃了那些被我拯救的男男女女。”
“什么意思?”
“乞丐、妓女、瘾君子、麻风病人……你觉得他们适合作奴隶吗?他们连最低贱的工作都不适合。没错……我不是要卖掉他们,而是要拯救。可惜你把我们都杀了。毫无缘由,只因为命令要求。”
“不是的,”阿泰尔忽然费解了,“你靠战争发财,靠其他人的命牟取暴利。”
“你会这么想,说明了你的无知。捍卫自己的信念?嗯?他们说你们这种人最擅长干这个。你没看到暗含在这一切之中的讽刺吗?”
阿泰尔看着他,正如他当初凝视德·纳普罗斯时那样。这个将死之人说的话几乎颠覆了他对目标所知的一切,或者最起码而言,他以为自己知道的一切。
“是的,还没,看起来还没,”面对阿泰尔的困惑,塔拉尔尽力挤出了最后一个微笑,“但你迟早会明白。”说完,他便死了。
阿泰尔帮塔拉尔合上双眼,口中喃喃低语道,“抱歉。”接着用标识蘸上血,起身消失在人群之中。塔拉尔的尸体就这样静静地躺在阿泰尔身后的沙地上。
第十五章
行进路上,阿泰尔通常会在井、水洼、泉水附近宿营,选择任何有水和棕榈树荫的地方歇脚。在那儿他不但能让自己稍作休息,还可以解开坐骑的马栓,放其去草地上吃草。由于地点通常是目之所及内唯一一块绿地,因此他的马逃跑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这天夜里,刺客在一圈围墙下找到一口泉水。为了防止沙地将仅有的宝贵水源吞噬,人们一般都会用这种方法把泉眼挡住。阿泰尔落脚后总算喝了个痛快,随后便在附近的庇护所里找了个地方躺下休息。不远处水珠顺着粗凿的石块滴下,水声牵引着阿泰尔的思绪。他想到塔拉尔渐渐消逝的生命,想到更遥远的从前,那些他曾经看到的尸体。每一条被死亡终结的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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