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里站着两个男人。他们都穿着考究,看起来地位显要。也就是说,更难欺骗。他们身边是个武器架。其中一个正拿着手枪瞄准靶子,另一个则在擦拭手枪。
听到我和卫兵们走进庭院的声音,举枪瞄准的那人转过头来,显然不满我们的打扰。他略微耸耸肩,镇定下来,接着瞄准靶子,扣动了扳机。
枪声在庭院里回响。受惊的鸟儿们聒噪起来。三角支架上的靶子轻轻摇晃着,靶心飘出一缕轻烟。开枪的那人朝同伴露出苦笑,后者扬起眉毛作为回应。然后他们把注意力转向了我。
你是邓肯·沃波尔,我告诉自己,同时努力不被他们的目光吓退。你是邓肯·沃波尔。你是个危险人物。你可以跟他们平起平坐。你是应总督的邀请而来。
“早上好,先生!”先前在擦拭手枪的那人露出开朗的微笑。他将一头灰色长发扎在脑后,一张脸看起来在海上漂泊过很久。“我没猜错的话,你应该就是邓肯·沃波尔吧?”
我回想着沃波尔说话的方式。那种彬彬有礼的语气。
“正是本人。”我回答说。但这话在我听来都显得格外虚假,我几乎觉得他会立刻拿枪指着我,命令卫兵当场将我逮捕。
可他却说:“我想也是。”随后笑着穿过庭院朝我走来,伸出一只硬得就像橡木枝的手。“伍兹·罗杰斯。很高兴认识你。”
伍兹·罗杰斯。我听说过他,身为海盗的那个我不由得大惊失色,因为伍兹·罗杰斯是我这种人的天敌。他当过私掠船员,对那些成为海盗的前同行十分痛恨,发誓要率领部队将他们消灭干净。他会很乐意吊死爱德华·肯威这样的海盗。
但你是邓肯·沃波尔,我告诉自己,然后对上他的目光,坚定地握住他的手。我可不是海盗。别再这么想了。我跟他地位同等。我是应总督邀请而来的。
这个想法虽然令人安心,但我发现他以好奇的目光打量我的时候,连忙回过神来。与此同时,他换上了疑惑的微笑,就好像他心里有个想法,但不确定是否该宣之于口。
“我得说,我妻子在描述他人样貌方面真的很差劲。”他说。显然他没能克制住自己的好奇心。
“抱歉,您说什么?”
“我妻子。你几年前在珀西的化装舞会上见过她。”
“啊,那是……”
“她说你‘英俊得惊人’。显然是为了让我嫉妒而撒的谎。”
我大笑起来,仿佛这是个笑话。他不认为我“英俊得惊人”,我是不是该觉得自己受了冒犯?还是该为谈话能够继续而高兴?
我看看他的枪,选择了后者。
然后他把我引荐给了另一个人,那是个皮肤黝黑的法国人,脸上带着警惕的神情,名叫朱利安·杜卡斯。他把我称作“贵客”,然后谈到了“我”打算加入的某个组织。他也用了“刺客”来称呼我。提到那两个字的时候,他也不知为何加重了语气。
刺客。
他询问我“转投”那个组织的诚意,我不禁想起了沃波尔那封信的内容:“您对我们不为人知的高贵事业的支持令人欣喜。”
那个“不为人知的高贵事业”又是什么呢?我不禁思索起来。
“我此次前来不打算让你们失望。”我含糊地说。说实话,他的话让我一头雾水。我只想一只手递出那个小包,另一只手收下一袋鼓鼓囊囊的金币,仅此而已。
既然事与愿违,我只好把话题继续下去,因为我觉得自己的伪装随时都可能崩溃。最后我松了口气,因为伍兹·罗杰斯露出了笑容——毫无疑问,当他在想象中绞死海盗的情景时,露出的也是这种笑——然后拍拍我的背脊,坚持要我也拿靶子练练手。
这我倒是很乐意。为了让他们不再关注我,我连忙换了个话题:“罗杰斯船长,您的妻子近来如何?她也在哈瓦那吗?”
我屏住呼吸,准备承受最糟糕的那个回答——“没错!她就在这儿!亲爱的,你还记得邓肯·沃波尔吧?”
可他说的却是:“哦,她不在。我们已经有两年没见过面了。”
“真是遗憾。”我这么说着,心里却觉得这消息再好不过了。
“我想她应该也很遗憾,”他说着,语气中的一丝依恋让我短暂地回想起了自己深爱的妻子,“但……谁又说得清呢。我去了马达加斯加那儿狩猎海盗,花了差不多十四个月的时间。”
这事我听说过。“您是说海盗城镇自由城?”
我说的那个城镇就在马达加斯加。根据传闻,威廉·基德船长在1697年曾在那里待过一段时间,离开时只带上了半数船员,其余的人都被那个海盗乌托邦的生活方式所吸引,留了下来。那里的格言是“为上帝与自由”,“自由”两个字要重读。那里的海盗会放过俘虏的性命,尽可能减少杀戮,并且平分所有战利品,无论身份和地位高低。
这一切听起来美好得过了头,还有很多人认为那个地方是虚构出来的,但也有人向我信誓旦旦地保证,说它是真实存在的。
52书库推荐浏览: [英]奥利弗·波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