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放松,”我急忙说,“夏普吓坏了,所以他从哪里拿到的狗,他就把狗带回哪里了。他一定以为这房子没人住。用氯仿确实不是什么好法子,但这小男人肯定是吓得乱了阵脚。”
他俩没说话,保持沉默,只是盯着我看。
“好吧,”我一边说着一边走到房间的角落,“你俩是逃犯吧。等下进来的要不是警察,不管他是谁,我都开枪,别以为我不敢。”
那个女人非常冷静地说:“多管闲事,要杀就杀。”一辆车沿着街区冲来,在这所房子前面停下。我迅速往外一瞥,看到挡风玻璃上的红色射灯,旁边还有“警局”字样。两个彪形大汉穿着便衣急匆匆从车里出来,砰砰砰地穿过大门,走上台阶。
门笃笃地敲响了。“门开着。”我叫道。
门一把推开,两个警员拿着手枪冲进了屋子。
他们突然停住脚步,盯着地板上的尸体,然后猛地瞄准我和杰里。拿枪指着我的那个男人是个大块头,面红耳赤,穿着一身宽松的灰色套装。
“放下武器,举起手来!”他的粗嗓门大喊着。
我将手举起,但没有把我的鲁格尔手枪放下。“放松,”我说,“他是被一只狗杀的,不是枪杀的。我是从圣安吉洛来的私人侦探,正在这处理一些事。”
“是吗?”他猛地走近我,将枪抵在我肚子上,“老兄,或许吧,一会儿什么都清楚了。”
他一手拿枪指着我,一手猛地抬起敲落我的手枪,然后嗅了嗅我的手枪。
“开枪了,嗯?够狠呐!转身。”
“听我解释——”
“老兄,转身。”
我慢慢转过身。就在这个时候,他把枪放进侧面口袋,手伸向臀部。
我本应从这觉察到什么,但我当时没反应过来。那时好像是听到了挥动警棍的嗖嗖声,当然那警棍我一定是感受到了。突然我脚下一片漆黑,我一头栽倒,往下坠,往下坠,往下坠。
我醒来时,房内烟雾缭绕,像珠帘般成条条细线上下飘动。侧壁的两扇窗似乎开着,但烟雾并未飘出。这是一个我完全陌生的房间。
我躺着想了想,然后声嘶力竭地喊道:“着火了!”
说完我倒在床上笑,但我不喜欢自己笑声,自己听起来都觉得傻乎乎的。
远处传来脚步声,有人将钥匙插进锁头把门打开。一个穿白色短外套的男人看着我,一脸狐疑。我稍稍转过头,说:“兄弟,这次不算,火灭了。”
他的小脸一脸愠色,冷酷无情,眼睛很警觉。但这个人我不认识。
“也许你想多穿几件束身衣吧。”他嘲笑道。
“老兄,没事,”我说,“真没事,我现在就去小睡一会儿。”
“你最好这样。”他咆哮着。
门被关上,锁好,随后脚步声就消失了。
我静静地躺着,看着烟雾,现在才知道其实根本没有烟雾。这时候一定是晚上了,因为天花板上三根链条吊下来的瓷灯罩发着光,灯罩橙蓝相间,边缘几乎没有什么花色。我看着灯罩,灯罩张开着就像打开的小舷窗一样,探出一个小脑袋,像布偶的头一样,只是这小脑袋是有生命的。一个一头蓬松金发,戴着游艇帽,打着弯型领结的瘦男人不停地说:“先生,您的牛排是要三分熟还是半熟?”
我抓住粗制床单的一角,擦了擦脸上的汗水,然后坐了起来,穿着绒布睡衣,打着赤脚踩在地板上。脚刚放下的时候没什么感觉,过了会感到刺痛,接着双脚完全发麻。
之后酸麻的感觉才退去,才有了双脚站在地上的感觉。于是我扶着床沿站起来走了走。
耳边响着一个声音,可能是自说自话:“你得了震颤性谵妄a……你得了震颤性谵妄……你得了震颤性谵妄。”
两扇窗中间摆着张白色的桌子,上面有一瓶威士忌。我走向那张桌子,上面的威士忌是一瓶尊尼获加(一种威士忌),还剩半瓶。我拿起酒瓶,喝了一大口,又放下瓶子。
威士忌味道很怪。我看到角落有一个洗脸池,我突然觉察到威士忌味道不对,我向洗脸池走去,就要到那了我却吐了。
我重新躺回床上,呕吐后我变得很虚弱,但房间看起来多了几分真实,少了一丝梦幻。我可以看到两扇窗的栅栏,沉重的木制椅,还有白色的桌子。桌上放着那瓶兑了东西的威士忌,没有其他家具了。还有一扇关着或是锁着的壁橱门。
躺着的床是医院病床,床边拴有两根皮带,皮带刚好是在人手腕放下的位置。于是我知道我是在某种监狱病房。
我的左臂突然很痛,我撸起宽松的袖子一看,前臂上扎了十几个针眼,两只手臂上都有一圈青肿的伤。
他们为了让我安静下来竟给我注射了如此多的麻醉药,难怪a震颤性谵妄:又称撤酒性谵妄或戒酒性谵妄,为一种急性脑综合征,多发生于酒依赖患者突然断酒或突然减量。出现意识障碍和不同程度的定向力障碍。
我会得震颤性谵妄。这就解释了为什么我会看到烟雾,为什么会将天花板上的灯当作小脑袋。那瓶兑了麻醉药的威士忌很可能是别人治疗的一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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