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那个意思。我想知道,搭‘那辆巴士’抵达目的地后,虽然不晓得是刑场还是哪里,会不会一下就丢掉小命。”相较于背部滚轮按摩带来的极为现实的痛楚,巴士的终点站在我的理解里,依旧像童话故事般奇幻。
“不会啦,那里尽管是恐怖到足以吓死人的地方,却不是刑场。喂,你该一直误会到今天吧?莫非你以为‘那辆巴士’只是‘死亡’的隐喻,而我是帮你带路的死神?”
“嗯,我不止十次这么猜测。”
茧美那总是暧昧不明的说明,加上不由分说便逼人搭上“那辆巴士”的蛮横无理,两者带给我的恐惧,确实很像人们对于永远无法摆脱的“死亡”的感受。而且,若真有死神之类的存在,想必我会忍不住怀疑起茧美的真正身分。
“不是的。”茧美很快否认,只见她闭着双眼任机器按摩肩膀。“‘那辆巴士’并非‘死亡’的隐喻,而我只是在工作,奉命带你前往巴士站牌乘车。我可不是拉美图星①人。”
①松元零士作品当中常出现的虚构星球,意为“永远的旅人”。主要为另一名作《1000年女王》的背景,同时也是《银河铁道999》中谜样美女梅德尔的故乡。
“你啊,”由于按摩椅的滚轮开始按摩脖颈,我的话声微微颤抖,“你有爱人吗?还是你已婚?”
茧美睁开一眼,瞥向我。“问这干嘛?难不成你真的想跟我结婚?”
“这一路下来直到昨天,你不是都陪着我和我的恋人们道别吗?我突然想到,还没关心过你的状况。”
“现下才问,未免太没诚意。”茧美哼一声。
“这方面我真的很迟钝。”我老实承认,甚至可说,就是太过迟钝导致我自取灭亡。由于迟钝,我才会欠一屁股债,踩到绝对不能踩的老虎尾巴,还没发现已铸下大错,最后落得必须搭上“那辆巴士”的下场。“不过,假如你有爱人,真是对不住,这段期间让你贴身陪我东奔西跑的。”
茧美轻佻一笑,“你实在很没诚意,现下讲这个有啥屁用?贴身陪着你原本就是我的工作,不必放在心上。何况,你觉得我有爱人吗?从来没人敢问我这方面的事。啊,有次不知哪里冒出一个喝醉的老头,大剌剌地问我‘嗳,你是处女吧?’之后那像伙被我杀成半死不活的。我说的半死不活不是形容词喔,是真的让他死了一半,不多不少二分之一。”
我一点也不想追问她是怎么办到的。“是不是处女或处男,根本不重要。不,或许并非不重要,只是我对这部分没太大兴趣。”我回道:“那就跟‘有没有吃过海鞘①’、‘有没有现场看过美式足球!’之类的问题感觉差不多。”
①学名Ascidiacea。全世界有上千种,可食用的却只有一、两种,目前在日本宫城和岩手两县海域有大面积养殖,被称为“东北珍味”,传说战国名将伊达政宗也相当喜欢食用。因其形状像菠萝,又称“海菠萝”。
“压根是两码子事嘛。”由于按摩椅的振动,茧美的笑声颇像电子合成音效,“所谓的性欲,可是动物或人类最核心的根干,什么海鞘跟美式足球,根本不能相提并论。”
“是喔。”我只能如此应声,边无言地思索,并排躺在按摩椅上的两个人为何要深究这种事?
“小子,别看我这样,我也是碰过男人的。如何?觉得不舒服吗?无法想象男人对我有好感吗?”
虽然想回“嗯,不舒服”,但不可思议的是,我心里并未感到一丝不舒服,也不认为“不可能有人对她抱持好感”。确实,茧美是远远超乎我常识范围、宛如外星人的存在,怎么看都像早在人类出现前便活跃于地球上的恐龙之类的生物。但是,共同行动的三个月里,我对她性格及言行举止的嫌恶逐渐减低,所以就算听到有谁对她怀着朋友以上的感情,其实也不难理解。倒不如说,难以想象的是茧美会有心仪的对象,我很好奇她是否曾向任何人敞开心房。
“当时,我还是小学生。”茧美任按摩椅继续按摩,幽幽开口:“好几个全副武装的男人闯进家中。”
“咦?”我彷佛遭到突袭。
“然后,那几个男的把我和家人全绑起来,还持枪威胁我们。”
“现在是要讲什么事?”
“就是要讲我的男人初体验啊。”
“等等!”我慌忙制止她,“别跟我坦白这么晦暗的往事。”
“你又还没听完全部,凭啥断定是晦暗的?”
“不用听完就有种不好的预感。”以“当时,我还是小学生”开头的茧美往事,怎么想都不会是和平美好的内容。
“再不然……”茧美似乎很满意我的反应,笑着说:“那时候,我刚满二十岁。”
“‘再不然’是怎么回事?”
“有一天,我很偶然地遇到幼儿园时期的邻家男孩。”
“哦,你是指荻野目君?”
茧美提过,以前有个荻野目君因为喊她“怪兽女”而落得手腕骨折的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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