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绩和绿云的头上也有零星的火苗洒下,李绩这时候开口说。
“宗姑娘……不、绿云,我有话跟你说。”
“天就要亮了。”
一名叫石宗本的人这么对王式说。石宗本虽然是翻译的身份,但是他除了精通回纥语之外,也是个有胆识的好汉,因此非常受到王式的器重。王式心想,只要让他学习兵法的话,来日定能成为有为的武将。
他遥视东方的天际。原本黑漆漆的暗夜,随着天色的泛白,已经可以隐约看到山脉的棱线。
王式不发一语地移动视线。
绞缬城地上的建筑,几乎在大火中付之一炬,地下室的部分则还泡在水里。这次的任务不但要对付绞缬城的恶魔,还得和水、火做生死的搏斗。
“遭囚禁的男女救出来了吗?”
“我们尽全力抢救。不过只救出三十个人,大约只有一半的人数。其余的人因为火势过大,加上他们实在过于虚弱……”
“我知道了,对于战死的六名回纥兵要给予厚葬……啊!”
王式突然发出惊呼。有三个身高不同的人影在回纥兵的带领下来到王式的面前,他们分别是徐珍、李延枢和辛谠。尽管脸上沾满污泥和油渍,全身也完全湿透,但是他们看起来还是很有精神。
“二十郎和宗姑娘呢?”
辛谠这么问。当王式摇头的同时,又有几名回纥人飞马回报。他们说在河谷的下游发现了李绩和宗绿云和踪迹。据说,是那头驴子到河边喝水的时候,偶然发现他们的。这两个人大概是随着地下室的排水路线被冲到外面来的吧。
驴子一副“老是给我惹麻烦”的表情,衔起了李绩的衣襟,使劲地将他拖到岸边。绿云则是靠自己的力气爬上岸。她大大地喘了口气,便跑去帮驴子拉起李绩。李绩吐了几口水之后便恢复了意识。他向绿云道过谢,双手按住驴背,努力地想把自己撑起来,不过大概是体力耗尽,结果又倒在地上。
两个人久久都没有开口交谈。过了半晌,李绩终于又开口说:
“绿云,你记得我说过,有话要跟你说吗?”
“嗯,什么事呢?”
绿云顺从地问道。
“之前我告诉你,我之所以那么害怕水是因为我母亲的缘故,事实上……”
李绩一副做错事的表情,心虚地把脸别开。
“那……那是我瞎扯的。”
“……瞎扯!”
“老实说,我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怕水。我在想,大概是那个原因吧……但事实上,我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我并不是故意要骗你,我只是不甘心被你嘲笑,所以才会临时编了那个故事,真的很抱歉……”
下一个瞬间,李绩的左脸颊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的人因此倒在湿润的草地上。仰躺着的李绩看到了初冬暗郎的夜空,也看到了右手轻轻甩动,脸上却带着笑容的绿云。
“好吧,这次本姑娘就原谅你啦。”
驴子无趣地打呵欠,仿佛是在说“真是无聊透了”。
当天晚上,在长安城外约三十里外的客栈里有一场宴会。宴会的目的是为了庆祝胜利,也是为了替朋友送行。辛谠、李延枢,还有徐珍三人已经决定不再回长安城,而要直接出发回扬州。
“长安是个让人迷恋的城市,要是再回去那里,恐怕就不想离开了。所以,我们还是在这里分手吧。”
辛谠这么说。其寮,他只是不希望又被官府或朝廷传唤。李绩和王式能体谅他的立场,因此也没有予以慰留。
而徐珍,虽然长安是他生长的故乡。但是另一方面,想要探索外面的世界的好奇心掩盖了他对长安的依恋,所以才毅然决定跟着辛谠去扬州。
大家心里都明白,今日分别后,大家将分隔长安和扬州两地,这一辈子恐怕没有机会再见面了。李绩依依不舍地提出这样的建议。
“每年我都会派人送梨花蜜去给徐珍和那头驴子,你们就收下吧,别客气。”
“是真的吗,李绩大哥,你可不能忘记喔!每年都要送唷!”
大概是担心李绩忘记,徐珍又补了几句:
“要是你忘记了,我倒还好,不过这头驴子可是会去找你算账呢。”
“我不会忘记的,你要好好照顾这头驴子喔。”
“我知道,不过这头驴子心里一定在想,被照顾的是你吧。”
“说得也是。”
李绩笑着说,然后举起酒杯敬辛谠。“辛兄,保重。”、“二十郎你也是。”两人没多说什么,只是用酒来表达自己的心意。此时无声胜有声,说太多也是多余的。至于李延枢,他虽然对李绩的真正身份感到好奇,不过他还是按耐住性子没有发问,只是黄汤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送。
天亮之后,辛谠、李延枢和徐珍带着那头驴子一起往东边出发,王式给他们二百两银子当作旅费,他们也大大方方地接受。李绩、王式和绿云目送他们三个启程,直到他们的影子渐渐和旭日融为一片为止。
“辛兄少了那根樟棍,似乎连走路都有点别扭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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