弓如突然笑了起来，笑声的最后有些哽咽，调整了一下情绪后，弓如开口说道：“这种话，出自他人之后，我信;出自你之口，我一个字都不会信。你什么时候也变成了一个会在乎他人感受之人，是跟我做朋友的这段时间发生改变了吗?一点都没变，你还是原来的你，请不要随便敷衍我，我想要听的——是你的回答。”
褚师在沉默着，天上的星在闪耀着。
“你知道吗，我们救有琴的那天晚上，”弓如想转换一下话题，想看看事情有没有回转的余地，“拐卖团伙的老大说的那对夫妇，他们就是你的父母，这么多年了，你就不想知道自己父母的消息吗?”
褚师仍然低着头。
“你是不是讨厌他们，恨他们抛下了你?可至少他们还活得好好的，几年前还活着，现在肯定也还活着，说不定等你毕业的时候，他们就会回来看你。”
看到褚师还是无动于衷，弓如也快没辙了。
“我以为……”褚师稍微抬了一下头，“用你们比较喜欢的表达方式，你会比较容易接受。”
“不用在乎这些，如果我在乎这些，就不会主动来找你做朋友了，我要听你的回答。”
“童年，青春……这是两个常为人们所津津乐道的时期，这两个时期人们所该具有的特征，精、气、神，喜、怒、哀、乐之类的东西，在我身上是找不到的。从小我就没有跟小伙伴一起玩的经历，到现在也没有，在跟弓如你做朋友的这段时间，也许在你们看来，我们一起出去玩过，可我却没有丝毫‘玩’该有的体会，所以，在我看来，自己仍是没有玩过。我从来就没有伙伴，或许‘伙伴’、‘玩’这类字眼是与我无缘了，我也并不羡慕这些东西。我经常感到很奇怪，为什么要把人生划分作几个阶段，幼年、童年、少年、青年、中年、老年，我觉得这样划分非常没有必要，所有生物不过活着与死去而已。”褚师拿出小酒壶喝了一小口酒。
“你很喜欢喝酒吗?”弓如的心情突然好了起来。
“不是因为喜欢喝酒才喝的。在我奶奶住的那栋房子里，有个小酒窖，藏了些酒，应该是我父母藏的。在遇到需要讲话比较多的场合就会喝一些，喝一些就不会那么累，这段时间喝的比较多。”
弓如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头来。
“大概就像植物植物分为喜阳的和喜阴的一样，人也是可以这样分的，只不过前者远远大于后者。弓如，你在学校里一定很耀眼吧，千代和有琴都这么说过，就像大明星一样，以后出到社会，也一定会非常光彩夺目的。我不喜欢阳光，而你就像太阳一样，所有的人都会仰视着你。与你为伍的话，即使你可以控制住自己的光芒，不让这些光芒照向我，你也阻止不了向阳者眼中散发出的如圣徒一般的炽热光芒将我射伤。长此以往，我会没办法坚持下去，我……会很快地死去的。我不抱怨太阳，因为……我认命。”
“……”
褚师又喝了一口酒，“我不是害怕死亡，只是不想自己的死亡通过人为的方式造成。人们对生而为人，很骄傲，很自豪，我一点都不觉得，人类也不过是一种卑微的生物，在其他生物眼中，还不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既然作为一种卑微的生物，如果死于卑微之手，就好像是我参与到什么阴谋之事当中，被暗杀了一样。以貌取人的话，我应该就是那种内心阴暗的人吧，我可什么心思都没动，坏心思也好，好心思也罢，我才懒得去想那些。”
“酒壶里的是威士忌吗，给我也喝一口吧?”弓如问道。
“是琴酒，要喝吗，度数比较高，喝的话不能吐出来。”
“放心啦，我的酒量没有千代那么差。”
“我也不喜欢说话，在白天的时候，我觉得自己每多说一句话，都会有晕倒在地的可能。交朋友的话，不仅要经常对朋友说话，也要去面对朋友的朋友，这会让我很苦恼的。在跟你做朋友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得不说了很多话，对你，还有其他人，也参与到了一些事情当中去，这些事情让我非常的累，以后，我也不想交朋友了，没有了朋友，就可以回到以前的生活了，不用参与这些对我没什么益处的活动。”
“对不起，让你这么累。可你知道吗，朋友之间是会经历很多事情的，有累人的时候，自然也会有轻松的时候。”
“我不想经历这些多余的事情。”
“……对了，那本书，织田作之助的《青春的反证》，你为什么会去看这种有关青春的书籍?”
“少正老师叫我看的。”
“这样啊，那你对青春有什么体会吗?”
“没有。”
“……”
“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明天我会去上课，也会过回属于我的生活，请你不要再来打扰我。”
“嗯，你决定的事情谁也改变不了。在明天到来之前，再陪我说说话吧。你觉得从长大到现在，有没有能让你产生好感的人?”
褚师没有说话。
“也许失去一个朋友对你来说是一件无关紧要的事，可我会很难过的，可能以后就再也听不到你的声音了，今晚就再陪我多聊一会儿，就当是可怜可怜我，好吗?”
52书库推荐浏览： 不破禅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