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劳湾离他住的地方相隔万里——甚至都不在同一个国家。仿佛她在地图上随机划了条长线,然后沿着线逃之夭夭。他不怪她,毕竟她经历了那么多。
半空的货架上摆着许多士力架,大都裹着海洋或海军主题的包装,看上去很可爱,不过明妮已经在这儿住了一段时间,这对她来说怕是不新鲜了。
你想讨好谁呢?其实买什么并不重要,他知道。她会明白他的心意,那才是最重要的。
他瞟了眼手表,如果真想给她留下好印象,最好早点儿行动。她两点钟就下班了。他最终选了个陶瓷鲸鱼摆件和一张小卡片。卡片色调柔和,印着两个可爱的小孩儿。他还买了两包口香糖。
他走得很快,因为担心会错过她。大路拐了弯,那座黄色的木板房——午夜阳光旅馆餐吧——映入眼帘。他迈上旅馆大门的台阶,一个女人推门出来,烦躁地哄着童车里的婴儿。那女人看上去非常憔悴,典型的穷苦白人模样——头发粗糙,裸露的胳膊上满是文身。
他等着她走过去。女人夸张地摆弄童车,但他拒绝帮忙。她怨恨地瞪着他,他平静地回望,不让她看出自己的心思。他在想:你看着像个瘾君子。
“真谢谢你了啊,”她说。
他没搭理她,径直走进旅馆。只有一个女人在窗边的桌旁坐着,像是工作人员。他愉快地询问明妮•帕廷是否在旅馆里工作。
“她刚走。”
“能告诉我她住哪儿吗?”
女人拨开窗帘,奇怪地看着他,“她就在那儿,你进来的时候不是看到她了吗?”
他心一沉,像电梯突然向上移动时的感觉。“我没看见。”
女人瞪着他,像看一个疯子。她撩起窗帘,指给他看,“她就在那儿。”
他猫腰望出去,看到那个瘾君子和婴儿在路对面。有辆崭新的深蓝色小货车停下来。司机像个爱斯基摩人,尽管在这儿人们并不用这个词。他穿着坦克背心、短裤和人字拖,有个约莫十岁的小女孩从他身后钻出来,冲向满是石砾的沙滩,往水里扔石子儿。
他看着那个小女孩,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
她长得跟明妮一模一样。
他感到内心有什么东西正在瓦解,那是他多年来小心筑成的堤坝。一些阴暗而恶毒的东西涌出来,是始终存在的怨怼和愤怒,这些年一直隐忍不发,但如今终于决堤而出。
旅馆的女人又说话了,“想追上她的话,你最好抓紧点儿。”
“闭嘴。”
“你怎么敢这样说话。请你离开,先生……”
“你他妈给我闭嘴!不然我打到你闭嘴,你这个老婊子!”
有一秒钟的安静,接着那女人站起身来,椅子划过地面,碰到墙上,发出刺耳的声响。她飞快地往厨房走去。“我要报警,没人敢这么跟我说话。”
他没有理会她,自顾自地撩起窗帘,向外望去。他注视着那个小女孩,她捡起石子儿向海湾扔去,显得那么快活。她是有毒的土壤里开出的花儿,但仍然那么纯洁,像个天使。仿佛是曾经的明妮。
他让窗帘落下,视线落在已经被捏得皱巴巴的纸袋上,那里面装着他刚买的东西。他发现自己忘了吃口香糖。
但这都无所谓了。
第十章
第二天早晨,劳拉来到碧斯比警局,想找巴迪·霍兰,但他不在座位上。本想和他分头打电话的,看样子是不可能了。
杜科特局长给她弄了台电话,又让人帮她把电脑连上网,还把窗边放咖啡机的桌子腾出来。谢天谢地,他们把咖啡机弄走了,好歹能清静些。坐在那张金属折叠椅上,劳拉知道,自己如果长时间这么坐着,腰肯定会疼得受不了。她浏览了一下通讯录,上面记着本州其他执法机构的联络方式。还是开始工作吧。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她给十多个其他辖区的同行打了电话,但没人遇到过类似的案件。
劳拉知道,这不是凶手头一回杀人。装扮死者是他的标志——他每次都会这么干。这个仪式如此完善,一定经过了长时间的反复琢磨。可惜,在暴力犯罪识别系统VICAP的海量数据里寻找这个特征实在太难了。因为录入数据的人员水平参差不齐,VICAP数据质量有时并不尽如人意。FBI的数据库也覆盖了全国的暴力犯罪案件,但数据提交不是强制的,很多较小的辖区没有参与。
有人来到她身边,是努恩警员。“长官?”
她直起身来对他微笑,后背一阵刺痛。
“我听说你在找一个吹萨克斯管的人?我妹妹先前的男朋友就吹萨克斯管,听说他住在酒坊谷。我打听了下,找到了他。名字叫吉特。”
“姓什么?”
“就叫吉特。”
透过窗户,劳拉看见巴迪·霍兰和杜芙警员正从停车场走过来。杜芙一副怒气冲冲的表情。劳拉有一种感觉,这恐怕是她的常态。
巴迪走近了窗子,低下头往里看,但并不是看劳拉,只是看玻璃上自己的影子。
“吉特没姓吗?”劳拉问努恩。
“似乎没有,长官。”努恩看上去很羞愧,仿佛吉特没有姓是他的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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