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深尝到了名利双收的甜头,渐渐有些得意,得意之余把玩他的古币,发现上面的暗红印记比从前鲜艳了许多,像一颗朱砂痣,倒挺好看。林深把这归结于他的好运气,运气好了,连古币也跟着光彩夺目。
名利总是会带来些影响的,最直观的,便是丰厚的收入和一场又一场酒局,有拉拢的,亦有恐吓的,推杯换盏,小声耳语:“头条林,帮帮忙,别人你随便报道,只别动我,感激不尽。”又或是:“头条林,那条报道如果不更正,你就跟这酒杯一个下场……”“啪”一声,酒杯被摔得粉碎,林深吓得刚喝进去的酒瞬间凉透心窝,半天也暖不热身子。
一次酒后乱语,林深把古币的事情说了出来,周围的人听了,哈哈大笑,林深赌气,仗着酒胆,随意说了个名字,拍一拍胸脯:“明天,头条上见!”众人都当玩笑,笑闹后一哄而散,却在第二天发现那人见诸报端,包养情妇,劣迹斑斑。当时酒局上的人各自捧着报纸,心里却倒吸一口冷气,头条林果真神了,难不成他说的都是真的?
于是林深家的门槛几乎被踩破,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专挑午夜无人时而来,喝个茶聊个天,留下些东西,再悄悄离开,挥一挥衣袖,却挥不出两袖清风。
林深心动了,看着房间里已塞不下的礼物,捏着古币在手指间转上一转,第二天又是一版惊世骇俗的头条,只不过头条故事里本来的主角却被他改换了姓名。他像是主宰故事的王者,掐一掐手指,便定下各自命运,黑的可以洗白,白的可以染黑,都不要紧,他是神,世间事情,他说的才算。
像是生长出一双翻云覆雨手,新闻拿捏而来,原先是最知名院校新闻专业毕业的林深,曾笃定新闻真实报道的他,从此再不信了新闻,因为所有的头版头条都不过是编出来而后成真的故事,只要你有一枚神奇的古币,你就是新闻界的造物主。
风头正劲,林深却生了场大病,在家躺了一周,重新出门上班时,整个人竟瘦得皮包骨,两个偌大黑眼圈挂在脸上,嘴唇没半分血色,走起路来像个游荡的幽灵。朋友同事看了都吓一跳:“林深,什么病这么严重?”
“贫血!”林深的声音哑得像个老头儿:“累的!”
他去找主编商量休假养病,主编却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可是我们报社的顶梁柱啊,你要休假了,头条怎么办?你只要能给我挖到头条,不用来坐办公室,也是可以的!”
头条头条,林深心里咒骂,城市就这么大,怎可能日日天灾人祸,他编了不知多少故事,脑汁都想干了,再想不出什么新鲜的来!更何况家中礼品成堆,但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买通了他的三缄其口得以庇护,他又该去找哪个倒霉蛋来上下一次的头条?管不得这许多,他要休息,他只想休息。
林深颤颤巍巍出了报社大楼,枯槁的手依然灵活转动着他的古币,乾隆通宝也被他把玩得包了浆,最油亮水润的,竟是那一滴鲜红,仿佛在古币上流动,竟似有了若有似无的血腥气,错觉么?
林深裹紧了大衣,却还是挡不住风吹来时的剧烈咳嗽,他咳得身子弓成虾米的形状,不停颤抖,嗓子腥甜,手从口边移开,上面胶着着一团黏糊糊的东西,红得发黑,有腥气,是他的血,与刚在古玩街淘到乾隆通宝时看到上面的暗红色印记,如出一辙。
古币像是在吸他的血!
林深身子一颤,就听见旁边人群的惊呼和刹车的尖利嘶鸣,还没来得及反应,人已腾在半空中,飞翔起落,不过片刻功夫。
落地的那一刻,他只来得及在心里念出一声后悔,因为在他刚走出报社大楼的时候,心心念念想着的,是天灾人祸,来一个让我抓头条,我就谢天谢地了!
于是古币得到感召,替他带来了头条,头条王病入膏肓心灰意冷横穿车流中被撞身亡,绝对是头版头条,轰动新闻界。
林深被救护车送去医院,报社大门前的这条马路挤满了看热闹的人群复又变得平静,夜幕降临,先时林深出事的地方,如今躺着一枚古币,上面刻着乾隆通宝,背面满文,有一滴鲜红色的印记,像是血的模样,颜色渐渐暗沉了下来。路过有人眼尖,将它拾去,觉得拿捏在手指间把玩,也是蛮不错的。又是一场追随与交换,究竟是谁拿捏谁,还不一定呢!全看持宝之人的心术了。
传说,古币染血,能通灵,心正者得之,心想事成,辟邪免灾,富贵平安,心术不正者得之,一瞬快活,快活过后,必得以血交换补偿,是为代价。然世间心术不正者多,古币日日饮血,滋养成精,成精而寻人,循环往复,不胜数。
第八十三谈、纳鞋底
“阿婆,帮忙纳个鞋底吧!”女人走来,满脸倦容,把一双皮鞋放在沈阿婆脚边:“我先生他穿这个号码的。”
沈阿婆停下了手中的伙计,隔着老花镜抬眼看她:“这皮鞋皮质老好的,你先生工作一定很体面!”
女人笑得很谦虚:“银行上班。”
“那我纳的鞋子他是不要穿的!”沈阿婆忙摆手:“他会嫌土里土气,穿出去也不合身份!这个活计我是不要做的!”
“不穿出去,就在家里穿穿!”女人忙说:“他最近脚不舒服,我想让他在家穿穿布鞋,养脚是蛮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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