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越闹越大,明摆着是他们医院的责任,院领导头大,必须对家属做出相应赔偿,并处罚有关责任人,可是却没有梁陶铭收受贿赂的证据,这该如何是好?
正焦头烂额之时,又出了一件事情,梁家的千金在他们医院注射了疫苗,结果一个小时后频频吐奶,呼吸不畅,脸已憋得青紫,现下已被送去了重症监护室。
晴天霹雳,梁陶铭怒斥妻子,埋怨她没跟自己商量便擅自做主就给孩子注射了疫苗,妻子哭得像个泪人儿,后悔不已:“你不就在这儿做医生的么,以为有人就保险,谁会想到你们院的疫苗也有问题?”
梁陶铭哑口无言,想到医药代表小崔那张谄媚的脸和那一个厚厚的红包,捂脸痛哭:“自作孽,自作孽啊!”
泪水迷蒙中,他看到了那个小男孩儿,蹲在墙角里望着他,唇角挂着嘲讽的笑。
奇了怪了,这小男孩儿怎么总在他周围阴魂不散?
阴魂不散……
梁陶铭怔住,难不成,他不是人?
就在这时,小男孩儿忽地站起了身,飞快地向外跑去,梁陶铭赶忙跟上,只见小男儿很熟练地在医院里七拐八拐,便到了重症监护室,隔着玻璃,梁陶铭可以看见自己的女儿躺在那里,脸已苍白了。
小男儿穿过玻璃,爬到了病床上,深深看了梁陶铭一眼,低头,吻了吻小女孩儿的额头。
梁陶铭女儿的心跳停止了!
梁陶铭发疯了一般冲进去,把外面的值班护士吓得慌忙去拉他:“梁主任,别激动,我们现在就去找周医生来抢救。”
“没用了!”梁陶铭大喊着:“那小男孩儿杀了她你们看见么?他把我女儿带走了!带走了!”
护士对换了一个眼神,梁主任应是悲伤过度,所以精神失控了。
与此同时,医院领导接到一个神秘的电话,电话那头是个男子的声音,说他能证明梁主任有收红包的行为,他曾送过梁主任一个宋代的瓷瓶,里面装着梁主任收受贿赂的证据。
事情败露至此,加上女儿惨死的打击,梁陶铭整个人蔫儿了下来,再不意气风发,只不时傻笑着,扇自己一个又一个耳光:“让你自作孽!让你自作孽!”
妻子见女儿死了,丈夫又是如此,几近精神崩溃,医院领导与她长谈,希望她能够配合领导工作,将那宋代瓷瓶交上来,医院也好对病人家属有个交代。
妻子这才知道,导致自己女儿丢掉性命的疫苗原来正是自己丈夫收受贿赂所进的劣质药品,聪明反被聪明误,贪得无厌害了自己的亲骨肉。报应,一切都是报应。
妻子上交了宋代瓷瓶,瓷瓶中确实藏有东西,便是梁陶铭所记录的收受各公司医药代表红包的详细名单和金额,他挚爱这个瓷瓶,也将自己的所有罪证藏在了里面,以为永远不会被人发现,可纸里终归包不住火。这宋代瓷瓶自塑成便未出窑,带着工匠师对皇上的赤诚之心与祝愿一起埋葬在窑中,多少朝代历遍,方才重见天日,本是一件圣洁之物,如何能用贪婪的罪证污了它的身子?
只是仍有件稀奇的事情,便是医院领导从瓶中取出名单时,竟发现名单上有灰白色的粉末,将瓶口朝下倾倒,不断有粉末洒了出来,聚粉成堆,在桌子上形成一座小小的丘陵。
院长取了些粉末放在鼻前闻了闻,大骇:“这是骨灰!”
一屋子人的脸色都灰白了,难不成这里面还牵扯到其他不为人知的命案?那他们医院可倒了大霉了!
他们吓得满头大汗,急急商量对策,却看不到,桌上那一堆小小的骨灰里,坐着一个小男孩儿,黑瞳仁,没有眼白,眼角有泪,缓缓淌下,可是他的嘴角却扬着挥之不去的笑意。
在人们的争执声中,他爬向了宋代瓷瓶,身子与瓷瓶融为一体,是那上面两个童子其中之一。
会议室外,有个戴鸭舌帽的小个子男人,哭得泣不成声。
几个月前,梁陶铭夜间值班,有个小男孩儿高烧不退,由他主治,本不是什么疑难杂症,不过是孩子身体弱,又受了凉,所以退不了烧。他开了几天的输液,又配了些院里新进的感冒药。都是医药代表打过招呼的,用了许久,没见副作用,可好巧不巧,这小男孩儿输液时还好好的,晚上带回家去,服了退烧药,竟呕吐不止,没几天,人竟没了。
孩子没了这件事情,梁陶铭并不知道。小男孩儿单亲家庭,和父亲相依为命,是父亲的全部精神支柱,孩子死了,精神支柱便垮了。男人不甘,带着药去做了检验,结果证明这批药生产批号不全,属于不合格药品。
男人气不过,看梁陶铭这个杀人凶手逍遥法外,过得春风得意,一场满月宴板的气派无比,同样是孩子,何以他的孩子穿金戴银,而自己的孩子就只能冰冷地死去?
男人将孩子的骨灰分了一部分出来,放进了家中祖传的宋代瓷瓶里,作为彩礼,送给了梁陶铭。
老物件儿,大多有灵性,孩子的骨灰被瓷瓶存着,滋养着,流连人世的魂灵在瓷瓶上生了根,发了芽,以瓷为家,眷恋着人间,不肯离去。
“我想活着……”他说。
他想活着,你听见了吗?
第十六谈、上上签
愿你永远善良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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