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随意,先生。”布鲁内蒂说,身体侧转,对埃莱特拉小姐说,“谢谢你,小姐。”
她看着布鲁内蒂,冲着他茫然地笑了笑,接着又朝小伙子望去,当年帕西发尔眼看着圣杯离他而去时一定也是这种眼神。“好,好。”她说,“如果您需要什么,长官,打电话叫一声就行了。”她最后瞥了来访者一眼,离开办公室,轻轻关上身后的门。
布鲁内蒂坐下来,目光越过办公桌,朝小伙子瞥了一眼。他那短短的黑色卷发从额上垂下来,正好盖住耳朵上部。他的鼻子纤细雅致,棕色的双眸分得很开,衬以灰白的皮肤,几乎呈黑色。他穿一套深灰色西装,系一条精心打好的蓝色领带。他也朝布鲁内蒂凝视了一会儿,接着笑起来,露出一口完美的牙齿。“你认不出我了吗,博士?”
“认不出,我恐怕认不出来。”布鲁内蒂说。
“上星期我们见过,警长。但是环境不一样。”
布鲁内蒂一下子想起了浅红色假发,想起了高跟鞋。
“卡纳莱先生。哦,我真的没把你认出来。请原谅。”
卡纳莱又笑了。“事实上,你没把我认出来,让我很高兴。那意味着当我工作时,完全成了另一个人。”
布鲁内蒂拿不准这句话究竟应该怎么理解,便打定主意不接这个话茬。他问道:“我能为你做什么吗,卡纳莱先生?”
“你还记不记得,当你把那张模拟像拿给我看时,我说这个人看着眼熟?”
布鲁内蒂点点头。难道这个小伙子没有看报吗?马斯卡里的身份几天前就已经确定了。
“我读了报纸上的报道,看了他的照片,看到了他的真实长相,于是我记起我在哪儿见过他了。你给我看的画像实在不怎么样。”
“是啊,确实不怎么样。”布鲁内蒂承认道,但并不想解释马斯卡里面部的模拟像之所以如此失真,是因为毁容程度太严重。“你是在什么地方看见他的?”
“大约两星期前他来见我。”卡纳莱看见布鲁内蒂对此很惊讶,便澄清了一下,“不,跟你想的不一样,警长。他对我的工作不感兴趣。也就是说,他对我这行没兴趣、可他对我有兴趣。”
“你是什么意思?”
“呕,我当时在街上。我刚从一辆车上下来——从一位顾客身边,你明白——我还没来得及回到姑娘们那儿去,我是指男孩们,他就径直跑到我跟前,问我是不是叫罗伯托·卡纳莱,是不是住在贾诺瓦大道三十五号。”
“起初我以为他是警察,他的模样挺像。”布鲁内蒂觉得不追问为妙,然而,卡纳莱终究还是解释了一下,“你知道,一条领带,一件西装,。心急火燎的,没人会弄错他在干什么。
他问了我,我便告诉他确实是我。那时我依然以为他是警察。实际上,他从来都没有向我否认过,听任我继续把他当做警察。”
“他还想知道些什么,卡纳莱先生?”
“他向我打听我的公寓。”
“公寓?”
“对,他想知道房租是谁付的。我告诉他是我付的,他又问我是怎么付的。我说我把房租存入银行,存入房主名下的账户里,可是接着他叫我不要说谎,他知道事情是如何进行的,所以我只能告诉他了。”
“你说的‘知道事情是如何进行的’是什么意思?”
“我是怎么付房租的。”
“那是怎么付的?”
“我在一家酒吧里跟,一个人会面。然后我就把钱交给他。”
“多少钱?”
“一百五十万里拉。付现钞。”
“他是谁,这个人?”
“他也是这么问我的。我告诉他,那人仅仅就是我每个月要见一面的人,在一家酒吧里见面。他在每月的最后一星期给我打电话,嘱咐我在哪儿会面,然后我就去赴约,把一百五十万里拉交给他,就是这么回事。”
“没有收据?”布鲁内蒂问。
卡纳莱大笑。“当然没有。都是现钞。”他们俩都知道,这样一来;这笔收入就用不着申报,也用不着纳税。这种伎俩太普遍了。许多房客可能都干过类似的事。
“可是我还要付另一笔租金。”卡纳莱补充说。
“呃?”布鲁内蒂问。
“十一万里拉。”
“你在哪儿付这笔钱?”
“我把钱存在银行账户里,但我拿到的收据上是不写名字的,所以我不知道这是谁的账户。”
“什么银行?”布鲁内蒂问,尽管他想他是知道的。
“维罗纳银行。那是在……”
布鲁内蒂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在哪里。”接着又问,“你的公寓有多大?”
“四间房。”
“要付一百五十万,似乎太多了。”
“对,不错,可这钱里还包括其他东西。”卡纳莱说,在椅子上换了一下坐姿。
“比如?”
“呶,我不会被打扰。”
“在干活时不被打扰?”布鲁内蒂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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