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既然情绪反应拥有足以颠覆判决的力量,己方就还有胜算。
「审判长,我接着想对被告进行提问。」
「请。」
亚季子慢呑呑地站了起来。这种迟缓的动作,看在审判长眼里不知有何感想。但御子柴如今已对亚季子的演技不敢再抱持任何期待。
「首先,我想向被告询问一件事。在案发的那段时期,妳跟丈夫是否曾行房?」
「有的。」
「那是单方面的要求,过程类似强暴吗?」
「不,是你情我愿。」
「这么说来,妳的丈夫虽然曾对妳施暴,夫妻间仍然有着想要重修旧好的气氛?」
「是的。」
御子柴点点头。到目前为止的问答,早已与亚季子练习过。
「但他一直躲在房间里,我很难有机会跟他沟通。」
「关于同事吉胁,妳怎么对丈夫介绍?」
「我说公司有个年纪跟你一样的公认会计师,是个前程似锦的优秀人物……」
「接着妳就被打了?」
「是的。」
「妳没有提及自己心中的爱慕之情?」
「是的,我想那就是男人的忌妒。」
御子柴心中忽闪过一抹不安。亚季子最后这句话,并不在事先排练过的问答之中。
「忌妒?」
「男人也会互相忌妒,但不是忌妒长相,而是忌妒学历或收入。津田没有工作,所以忌妒心比别人更强。他总是瞧不起拥有工作且收入稳定的人,因为若不这么说服自己,他就会感到害怕,担心自己被贴上失败的标签。」
御子柴察觉亚季子的口气有些不对劲,赶紧改口说道:
「事发当天,妳在下班后拖着疲倦的身子回到家中。女儿们早已吃过她们自己煮的晚餐,回到房间休息了,但妳还是必须为闭门不出的丈夫准备晚餐。妳为丈夫加热了买来的冷冻食品,却遭到丈夫殴打及责骂……以上的描述是否有错?」
「没有。」
「但根据后来到家中的津田要藏及警察证词,妳当时脸上并没有遭殴打的痕迹,这又是为什么?」
「我在接受讯问时说错了,他不是打我的脸,而是打我的肚子。我痛得蹲在地上,他又踢了我好几脚。」
「那时妳心里有什么想法?」
「继续这么下去,总有一天我会被杀。」
「小刀是在哪里拿的?根据笔录,这把小刀原本放在置物间的工具箱里。」
「后来仔细想想,才发现我记错了。小刀原本放在厨房,可能是女儿们为了打开零食或冷冻食品的袋子,而拿来用了。」
很好,完全按照预定计划。比起从置物间取出凶器,还是凶器刚好就在手边,不知不觉拿了起来,听起来较像是一时冲动的犯案。
「后来我就像失了魂一样,连我自己也记不清楚到底发生什么事。我只记得我好怕他、好怕他……当我回过神来,他已经浑身是血地倒在我面前。」
「接下来呢?」
「那时津田已经没了呼吸,我仔细一看,不仅是整间浴室,连我身上也沾满了鲜血。女儿们都已经熟睡了,于是我以莲蓬头将身体洗干净。由于不能将津田的尸体就这么放着不管,所以我走到置物间,想找找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够垫在下面。」
「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是什么意思?」
「不将尸体移开,我没办法打扫。」
亚季子这句话再次引发庭内一阵騒动。但众人之中,唯独岬察觉了御子柴的意图。他一脸惊愕地瞪着御子柴。
「这么说来,妳不曾想过要将尸体丢弃?」
「是的,我那时早已吓得六神无主,只想赶快将被鲜血弄脏的浴室清洗干净。既然要清洗,就必须先将津田的尸体移到塑料布上。就在我努力刷着墙壁时,公公开门走了进来……」
「接着妳恢复了冷静?」
「是的。」
「好,我的问题问完了。审判长,正如你所听见的,被告清洗浴室及准备塑料布,并非为了湮灭证据。她只是因自己的行为而吓傻了,想要靠着清扫这个日常行为来恢复精神的平衡。我相信对一个从不曾犯罪的善良百姓来说,这是很正常的反应之一。所以说,被告既没有杀意,也没有湮灭证据的邪恶念头。」
三条审判长一听,不禁皱起了眉头。御子柴这番话到底是道出了真相,还是扭曲了事实?由于这牵扯到每个人心理状态不同,想必很难下定论。
但这正是御子柴的用意。如今世人对亚季子的观感早已僵化,要将其推翻,就必须将世人对案件的认知彻底摧毁后重新塑造。要达到这个目的,只能采用稍微牵强的主张。
「辩护人,对被告的提问结束了吗?」
「结束了。」
「检方有没有问题要问?」
「有的。」岬第三次起身。
他上下打量站着不动的亚季子。眼神虽然称不上恫吓,但已让亚季子吓得缩起了身子。
「从妳刚刚的证词听来……妳的女儿们相当乖巧。」
「是的……」
「妳不在家的时候,她们会自己准备晚餐?」
「是的,较小的女儿虽然才六岁,也会自己处理快餐或冷冻食品。」
「那可真了不起。妳的这项证词,可以在鉴识报告中得到印证。刚刚辩护人也曾提及,垃圾桶里有泡面及冷冻食品的容器及袋子。上面检测出了妳的一对女儿的指纹,可见得这是她们丢弃的东西。她们似乎处理得相当习惯,能够不靠剪刀或小刀,仅以双手将袋口撕开,取出里头的食物。换句话说……她们在厨房根本不需要小刀。既然是用不着的东西,却放在伸手可及的位置,这不是很古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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