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多半也是基于防卫本能吧。遭遇太多不幸后,大多数的人都会选择封闭自我。我身为主治医师,虽然不反对他们搬家,但当年时在该向住在神户的医生写封介绍信才对。」
沟端这番话听起来像是在为自己辩解,言下之意似乎是他心下虽然在意,但是病患一旦搬了家,他也无能为力。但是沟端的下一句话,却又否定了这样的含意。
「但我真正担心的是另一个症状。」
「另一个症状?」
「悲剧发生时,亚季子正值出现第二性征的时期。简单来说,那桩悲剧在她的精神面造成的伤害,并不仅是PTSD而已。甚至我们可以说,另一个症状比失忆症还要棘手得多。」
沟端接着说出了某个属于精神官能症的病名。
「有办法治疗吗?」
「可以施予抗忧郁的药物,但是药效一过,症状又会复发,何况还有不小的副作用。到头来只能靠本人的意志力加以克服……」
「在你当初为她检査时,有哪些症状,能不能请你逐一详细说明?」
沟端听御子柴这么一问,竟露出戏谑的笑容,说道:
「老实告诉你,病历表还留着。」
「咦?」
「我刚刚能对你说得这么详尽,也是因为读过了当年的病历表。虽说病历表的保存义务只有五年,超过五年以上的病历表会依序加以销毁,但只要是让我留下深刻印象的病人或病例,我就会将病历表保留下来。原本只是当成行医多年的纪念品,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派上用场。」
太好了。
御子柴在心中窃笑。
「沟端先生,我有个请求。」
「请说。」
「能不能请你到东京来一趟?」
「……要我这把老骨头上东京?」
「只有你才能救我的委托人。」
沟端一听,扬起了嘴角。
「好一个滑头的律师,真懂得如何吹捧老人家。过去应该很多人这么称赞你吧?」
「没那回事……」
「也罢,假装顺你的意也挺有意思。不过你要记住,我答应帮忙并非完全是因为你的关系。只要能帮上亚季子的忙,就算法院在西伯利亚,我这老头子也会走一遭。」
从福冈搭飞机回到东京后,御子柴没有回事务所,立即赶往了茅场町。
中央区日本桥茅场町。虽然是证券公司聚集的地区,到了下午也渐渐从喧闹中恢复宁静。御子柴的目的地,是金融公司「东京Mortgage」所在的办公大楼。
御子柴在二丁目新大桥通后头里找到了这栋大楼。这一带除了证券公司之外,还有不少提供证券担保融资服务的金融公司。泡沫经济时期,这一类公司多得不可胜数,但近年来有的倒了,有的遭到合并,数量已大不如前。
御子柴在柜台报上身分后,女职员瞬间瞇起双眼,露出不悦的神情。然而在金融业界,这样的反应并不稀奇。还不出钱的客户大多会找律师帮忙,因此对这个业界而言,律师可说是天敌。所幸,御子柴的神经并没有纤细到会因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而动怒。
通往会客室的走廊装潢得大方典雅,但墙上却张贴着碍眼的海报。
「欢迎来到上流世界」
「最高明的资产运用」
「财产翻五倍!值得信赖且成绩傲人的东京Mortgage证券投资贷款」
正如同青柳所说的,担保融资的帐户平均贷款金额高达数千万圆。这意味着顾客绝大部分都是高收入者。这办公室设计得美仑美奂,多半是为了迎合这些上流人士。
但是经手金额庞大、顾客属上流阶级,并不代表这是个高尙的业界。
从前御子柴曾担任某投资大亨的辩护人,并从其口中听到了一些有趣的想法。该投资大亨说,现在大部分投资者所热衷的股票投资,根本称不上投资。
所谓的投资,应该是看好某一家企业的发展性,并以自己的资金来协助其成长。所以卖股票所得的价差利润,只像是额外赚取的小外快。但是现在的个人投资家却是短时间内重复多次买卖,把价差利润当成了主要获利来源。说穿了,那跟赌博没什么不同。换句话说,这样的行为根本不是投资,而是投机。
这听起来挺有道理。既然是赌博,以证券担保融资为商品的金融业者当然就有生存的空间。名义上是协助资产运用,其实说穿了就像是赌场老板将钱借给输得精光的赌客。金融业者以一些冠冕堂皇的名称来鱼目混珠,反而让这个业界更加充满了虚伪。
御子柴在会客室坐了约五分钟左右,青柳出现了。他露出一脸狐疑表情,显然是想不出御子柴来访的理由。青柳的性格有些木讷,与在证人台上给人的印象颇不相同。
「啊,你是为津田太太辩护的律师吧…...?今天来找我,有何贵干?」
「关于被害人津田伸吾的借贷状况,有几点想向你再度确认。」
「我在法庭上已经说了津田先生的贷款余额、购入证券的担保价值及不动产的担保价值,这样还不够吗?」
「你在法庭上提及了不少数字,请问这些金额是以哪一天为结算日?」
青柳一听,神情显得有些诧异。
「我曾接过资产家争夺遗产的案子,因此我知道股票实质价格的结算方式。你在法庭上所说的金额,想必是以最后一次拜访津田家的前一天收盘价为基准,我说的没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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