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当时医生还很少,只要一开业,就会变成整个小区的主治医生。」
「这么说来,你跟每个病患应该都有深厚的交情?」
「不深厚也不行。只要是同一小区的急诊病患,就算是公休日或三更半夜也得看诊。遇上卧病在床的病患,还得到府看诊。久而久之,就算不看病历表,也会记得每个病患的症状。」
「原来如此,那你记得长相的病患肯定不少吧?」
「比起这几交的好友,从前病患的长相记得更加清楚些。」
「那么,在这法庭上是否有你过去的病患?」
「有的。」
「请将那个人指出来。」沟端将上半身往左转,指向亚季子。
亚季子全身僵硬,彷佛被箭射中了一般。从她那极度错愕的神情,可以看出她早已将沟端忘得一乾二净。
三条及岬只能默默守在一旁,简直成了观赏魔术表演的观众。
「对了,请问你是什么科的医生?」
「整个小区只有我一个医生,因此除了齿科跟妇产科之外,基本上什么都看。不过,我擅长的是心疗内科。」
「能不能请你稍微说明一下什么是心疗内科?」
「大致上就是以身心症(Psychosomatic disorders)患者为主要对象的医疗范畴。」
「身心症是什么?」
「根据日本身心医学会的定义,指的是身体疾病中,发症原因及过程与心理社会学因素有着密切关联,而且出现器质性或机能性障碍的病理状态。」
「这其中是否包含精神官能症?」
「精神官能症、忧郁症这类病症严格来说不属于身心症,但我过去也曾诊疗过数名精神官能症患者。」
「那么,如今法庭内是否有你诊疗过的精神官能症患者?如果有,请你指出来。」
「就是她。」
沟端再度指向亚季子。
「不可能……」亚季子颤抖着嗓音说道:「你不可能是我从前的医生。」
沟端露出充满怀旧之情的笑容。
「那已经是二十六事了。当时妳罹患了失忆症,对接受治疗时的记忆有些错乱也是很正常的事。」
「请等一下!」岬慌忙举手:「证人,你有什么证据能证明你曾是被告的主治医生?」
「她的症状相当特殊,因此我在歇业之后,依然一直保留着她的病历表。这份病历表,我已经交给辩护人了。」
「我手上这份就是被告的病历表。」
御子柴高高举起一叠纸张,接着说道:
「抱歉,请原谅我没有事先说明。我现在提出被告过去的病历表,作为辩十八号证。」御子柴在说这段话的同时,法警将辩十八号证发给了三条及岬。在开庭前提交证物,向来是审判程序上的惯例,御子柴刻意拖延到开庭后才提出,乃是基于特别的考虑。
「证人,这份病历表是你制作的,能不能请你说明内容?」
「这名病人罹患的是PTSD。」
沟端虽然年纪老迈,但是声音又重又粗,回荡在整个法庭内。
「在病人九岁的时候,病人的妹妹过世了。病人非常疼爱这个妹妹,何况年纪才九岁,根本不具备接受事实的强韧心灵。所谓的PTSD,简单来说是一种自我防卫本能。当精神即将陷入错乱状态时,大脑会阻隔一部分机能以维持精神的正常运作。以这名病人的情况而言,大脑消除了所有关于妹妹的记忆。」
沟端将当初向御子柴解说的内容又重复了一遍。
整个法庭里最彷徨失措的人,正是当事人亚季子。
「当时因病人年纪还太小,我不敢实行药物治疗。而且强迫恢复记忆是相当危险的事,因此我也要求她的双亲别在她面前提起关于妹妹的事。此外就只能等待自然痊愈……治疗到了一半,病人一家人就搬到神户去了,后来的情况我完全不清楚,一直到今天。」
「治疗到一半就中断,一定让你感到相当扼腕吧?」
「是啊,我原本打算即使花再多时间也没关系,慢慢诱导她主动面对自己的内心创伤,可惜未竟全功。何况她还出现了另外一种症状,更加令我担心。」
「被告在年幼时,出现了另外一种症状?那是什么样的症状?」
「属于强迫症的一种,原因相当明显,妹妹的过世带来强烈刺激,造成了内心创伤。」
「这种强迫症有可能自然痊愈吗?」
「她的症状非常严重,假如置之不理,自然痊愈的机率相当低。原本该以抗忧郁药加以治疗,但是药效一过,还是很有可能复发。」
「审判长,为了证人明白被告目前症状的严重程度,我想先让证人看一样东西。」
「请等一下,审判长!」
岬慌忙插嘴说道:
「辩护人,如今我们已明白被告幼年时曾罹患精神疾病,但是这跟现在审理中的案子有何关联?在我看来,你只是延审判进度而已。」
「辩护人,我也赞成检察官的主张。请你说清楚,你到底想要证明什么?」三条跟着说。不断出现的新证词,已把众人搞得晕头转向。就连沉着冷静的三条也难掩迷惘之色。
「我在第一次开庭就陈述过,我要证明被告并不具备杀害动机。」
「你该不会想主张刑法第三十九条吧?」岬继续追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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