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三条说。
「证人,请回答我的问题。被告罹患尖端恐惧症,而且直到现在依然没有治愈,这一点我们刚刚已经确认过了。但是严重到连一把小刀也不敢拿,实在令人有些难以置信。证人,你说发病的原因在于被告的妹妹过世,但这真的足以引发如此严重的心灵创伤吗?这样的说法,未免有些夸大其辞了。」
「我能理解你的怀疑,但是她的情况留下内心创伤一点也不奇怪,因为她遭遇的那个案子实在太残酷恶毒,令人难以承受。」
「案子?」
「当时年仅五岁的妹妹遭到杀害。报章杂志及电视媒体都大篇幅报导,相信很多人都还记忆犹新。」
沟端不悦地摇摇头,接着说道:
「总而言之,那不是一般的凶杀案。屠戮无辜生命,已经是人神共愤的行为,凶手在掐死她的妹妹后,竟然还将头颅及四肢切断。我一向她问诊,立刻便了然于胸。她害怕前端尖锐的物体,尤其是刀子,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原本像这种情节重大的凶杀案,新闻媒体不会公布遗体的详细情形,偏偏那个案子的凶手,将遗体肢解后放在邮筒上、幼儿园门口、以及神社的赛钱箱前,刻意要吸引世人目光。更令人发指的是,这个穷凶极恶的『尸体邮差』,竟然是个年仅十四岁的少年。」
岬正打算继续追问,旁听席上忽然响起尖锐的呼喊。
「把那个男人……把那个律师抓起来!他就是杀害我女儿阿绿的园部信一郎!」
发出声音的人,正是亚季子的母亲佐原成美。她突然不顾高雅老妇人的形象,发疯一般尖声大叫。
她终于看出来了。
御子柴一脸无奈地望着成美。当初御子柴一眼就认出这名老妇人是佐原绿的母亲,但佐原成美却因为御子柴改名换姓的关系,一直没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园部信一郎。
旁听席上的众人一听到成美喧闹起来。几个一看就知道是媒体从业者的人物,带着他们的头条消息奔出了法庭。
「『尸体邮差』的凶杀案,我也还记得!」
「律师就是那个少年?」
「为什么杀人犯能当律师?」
「这种人根本没有当律师的资格!」
「滚出去!你这个禽兽!」
三条与岬这次更是吓得合不拢嘴。尤其是岬,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御子柴,一句话都说不出口。「尸体邮差」的案子在法界可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岬骤然得知过去与自己针锋相对的律师竟然就是「尸体邮差」,心中的惊愕自然是难以言喻。
要藏与沟端的反应则是大同小异。他们的心情,就好像是豁然惊觉过去信奉的神明竟然是个邪神。怒骂与叫嚣在八二二号法庭内此起彼落。御子柴彷佛成了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在这个场面下,最冷静应对的人反而是亚季子。
「御子柴律师。从现在起,我解除你的辩护人职务。」
坚毅的语气,令整个法庭重新归于宁静。
不带丝毫狼狈与怯懦。
御子柴气定神闲地点点头,将桌上的文件夹在腋下,走向门口。虽然承受着来自左右两侧的憎恶与轻蔑目光,但御子柴走得昂首阔步,没有丝毫惭愧之色。
或许这辈子再也没有机会以律师的身分踏入法庭一步了。
但御子柴的胸中有一种难以形容的舒畅。
打开法庭大门时,背后传来三条的声音。
「两星期后宣布判决,闭庭。」
法院门口一定挤满了得知自己过去经历的媒体记者。御子柴避开群众的视线,走向律师会馆。只要自律师会馆继续往东,就可以由日比谷公园的方向离开。就在这时,背后响起了呼唤声。
「御子柴律师,请留步。」
转头一看,要藏正追了上来。岬检察官也跟在后头。
「我得……向你……道谢才行……」要藏在御子柴面前停下脚步,说得上气不接下气。
「我可是亚季子的仇人,你刚刚不是也听见了吗?」
「即使如此,还是多亏了你才能证实亚季子的清白。你的辩护实在太高明了。任何人听了之后,都不会再认为亚季子是凶手。」
后头的岬接着说道:
「说起来惭愧,但我深有同感。没想到被告……抱歉,恕我失言,没想到亚季子小姐竟然罹患了那样的强迫症。你是何时察觉了这件事?」
御子柴先环顾左右,才说道:
「要藏先生,那个烦人的六岁小鬼没跟你在一起?」
「我要伦子在公园里等着。」
御子柴心想,这样正好。有些真相毕竟不适合被孩童听见。
「岬检察官,我在第一次造访津田家时就察觉了。」
「真的吗?」
「我已经被解除了辩护人职务,没必要故弄玄虚。」
「如果真是如此,包含世田谷警署的所有人在内,我们检警真是无可救药的蠢材。」
「不必在意这种事,我只是占了你们所没有的优势。」
「优势?」
「我知道津田亚季子......不,佐原亚季子是受害者的家属。在绝大部分的案例里,受害者家属心里或多或少都有些创伤。」
御子柴没有明言,但这样的优势当然是来自于加害者的身分。
「还有,那个屋子里每个房间的景象差距甚大,这让我起了疑心。我立刻便猜到亚季子罹患精神疾病。接下来我须要做的事,只是调査亚季子过去是否有接受心疗内科诊疗的纪录。当然,这是一种赌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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